巫神尸身沉入地穴那翻涌的黑色能量中,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只留下一圈圈逐渐平息的涟漪和那条孤零零悬垂、闪烁着不稳定白光的“阳缚之链”。祭坛顶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清晰可闻。
胡八一、王胖子、Shirley杨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它……它自己回去了?”王胖子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还……还帮咱们把链子弄结实了点?这老……这位大神,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还是睡糊涂了?”
“不像。” Shirley杨缓缓摇头,她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恢复平静的地穴,“它的眼神很清醒,至少比刚才清醒。它这么做,一定有它的理由。”
胡八一眉头紧锁,努力消化着这超出常理的一幕:“它不想现在出来?或者说……它不能现在出来?是因为力量没有完全恢复?还是因为外面有什么它顾忌的东西?或者……它是在等待什么?”
他想起了巫神最后那声充满疲惫与决然的叹息,以及它望向祭坛之外的深邃目光。那目光中,似乎不仅仅有对被污染龙脉的痛恨,还有一种……责任?
“管他为什么呢!”王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反正它现在不打算出来掐死咱们,就是天大的好事!趁这机会,咱们赶紧想想怎么溜吧!”
他的话提醒了胡八一和Shirley杨。是的,无论巫神出于何种目的选择了暂时自我镇压,这对他们而言都是宝贵的喘息之机。但他们现在的状态,想要原路返回,穿过那条危机四伏的悬浮石梁和可能还有残党或邪物游荡的地仙村,无疑是九死一生。
“必须先恢复体力,至少等九歌醒过来。”胡八一沉声道,他走到张九歌身边,再次检查他的情况。张九歌呼吸平稳,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Shirley杨则开始清点剩余的物资。弹药几乎耗尽,食物和水也所剩无几,药品更是紧缺。她看着那条被巫神亲手加固过的阳链,以及周围稳定了许多的夏代符文,心中一动。
“老胡,胖子,你们发现没有,自从……自从那位沉下去之后,这里的空气好像没那么让人难受了?” Shirley杨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依旧带着地底的阴冷和尘埃味,但之前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烦意乱、精神压抑的污秽气息,似乎淡薄了许多。
胡八一和王胖子闻言,也仔细感受了一下,果然如此。连王胖子都觉得胸口没那么发闷了。
“是这条链子和符文的作用?”胡八一看向那条阳链,“它们稳定了,所以净化了部分污秽之气?”
“恐怕不止。” Shirley杨指向地穴,“是它。它沉下去,似乎不仅仅是被动地待着。我能感觉到,地穴下面的能量流动变得有序了一些,它在主动梳理和压制那些被污染的龙脉煞气!”
这个发现让三人心头更加沉重,也更加疑惑。这巫神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于“脱困邪神”的想象。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张九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九歌!你醒了!” Shirley杨惊喜地俯下身。
胡八一和王胖子也立刻围了过来。
张九歌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和涣散,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只是充满了疲惫。他看了看围着自己的三人,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最后目光定格在那条悬垂的阳链和平静的地穴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带着深深的震撼。
“它……选择了暂缓。”张九歌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明悟。
“你知道了?九歌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大家伙怎么突然转性了?”王胖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张九歌在Shirley杨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岩石。他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整理着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信息碎片——部分来自他昏迷时与巫神残留意念的微弱连接,部分来自他自身观山太保传承的推断。
“我看到了……一些片段。”张九歌缓缓说道,“它……这位上古巫神,并非恶神。在很久远的时代,它是这片土地龙脉的守护者之一,与这祭坛一体,维系着某种平衡。封师古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窃取它的力量,更是彻底玷污和扭曲了它守护的龙脉,这让它陷入了疯狂和怨恨。”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拔除了‘戮神匕’,打断了封师古的窃取,让它从那种持续的痛苦和刺激中暂时解脱了出来。它的意识,或者说它残存的神性,开始苏醒和回归。它意识到了龙脉被污染的严重性,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状态——力量受损,且被污染侵蚀已久,充满了毁灭的冲动。”
“所以它自己回去了?”胡八一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的。”张九歌点点头,“彻底挣脱枷锁,固然能获得自由,但以它现在充满怨念和污染的状态进入世间,很可能只会带来灾难,甚至加速被污染龙脉的崩溃。而且,它似乎……仍然记得一些守护的责任。它选择暂时自我镇压,沉入龙脉节点深处,一方面是利用龙脉的力量和这祭坛的残余封印来帮助自己净化和恢复,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在尝试……修复和稳定这处被破坏的节点。”
这个解释让胡八一三人震撼不已。他们面对的,并非一个单纯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怪物,而是一个经历了背叛、折磨,却在恢复理智后,依然选择承担责任、进行自我救赎的古老存在。
“我的老天爷……”王胖子咂咂嘴,“这么说,咱们歪打正着,还帮了它一把?顺便……也算救了外面可能遭殃的人?”
“可以这么理解。”张九歌虚弱地笑了笑,“而且,它最后帮助我们稳定阳链,既是为了维持这个‘自我修复’的环境,可能……也是一种感谢和认可吧。”
明白了前因后果,四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明白,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它这样……能成功吗?能自我净化吗?” Shirley杨关切地问。
张九歌看向那平静却暗流涌动的地穴,摇了摇头:“很难。龙脉污染太深,它自身被侵蚀也太久。这更像是一种延缓……或者说,是一种权衡下的无奈选择。我们需要找到彻底净化龙脉,或者至少帮助它加速净化的方法。否则,一旦它压制不住体内的怨念和污染,或者外界的平衡被打破,它依然可能再次失控。”
他的话让气氛再次凝重起来。他们暂时安全了,但根源问题并没有解决。
就在这时,那条“阳缚之链”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如同琴弦拨动般的清鸣。紧接着,一道微弱的、混合着白光和一丝暗金色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顺着锁链,传递到了张九歌手中的古镜之上,然后融入他的脑海。
张九歌身体一震,眼中再次闪过明悟的光芒。
“它……给了我一些信息。”张九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关于……如何利用这祭坛残余的力量,结合……结合我手中的古镜和星辰碎片,形成一个更强的临时封印,帮助它压制和净化……同时,也指出了离开这里的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