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内死寂了片刻,只剩下众人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冰层深处传来的、令人不安的细微“咔嚓”声。星盘温润的星光映照着狼藉的战场——崩塌的冰台、碎裂的冰块、守护者那庞大而失去光泽的尸骸,以及……伤痕累累、几乎人人挂彩的队伍。
“咳咳……”初一老爷子在王大胖子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身,又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淤血,脸色蜡黄,显然内腑受了不轻的震荡。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撑得住,目光急切地看向Shirley杨怀中的星盘。“东西……没损坏吧?”
Shirley杨忍着肩膀的剧痛,仔细检查了一下星盘。暗蓝色的盘体依旧温润,上面的星辰光点缓缓运行,似乎并未受到刚才激烈战斗的影响。“星盘完好。”她肯定地说道,随即目光立刻转向另一边。
那里,张九歌的情况最令人担忧。他强行施展那诡异的“借气”秘术,此刻已是油尽灯枯之象,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全靠着一股意志力强撑着没有昏迷过去。他怀中的古镜黯淡无光,那几道细微的裂纹似乎更深了一些,触手冰凉,再无之前的灵性波动。
“老张!你怎么样?”王胖子安置好初一,又赶紧跑到张九歌身边,看着他这副模样,急得满头大汗。
张九歌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没……没事……死不了……快,快离开这里……冰城……要不稳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冰窟猛地剧烈摇晃了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穹顶上,更多更大的冰棱如同利剑般坠落,砸在冰面上发出轰然巨响,碎冰四溅!四周的冰壁也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挤压和碎裂声,一道道新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星盘被取走,守护者被消灭,似乎彻底破坏了这个被冰封了无数岁月的空间的平衡!这座先民冰城,正在从沉睡中苏醒,并且即将走向崩溃!
“走!必须立刻走!”初一老爷子强撑着站起来,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告诉他,在这种地方,一旦结构开始不稳定,坍塌往往只在顷刻之间!
“可老胡还在上面密室里!”王胖子急道。胡八一一直昏迷,被安置在进来的那间密室里。
“我去背老胡!胖子,你扶着老爷子!杨参谋,你拿着星盘,照顾老张!快!”张九歌不知从哪里又挤出一丝力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双腿一软,差点再次栽倒。他现在的情况,别说背人,自己走路都成问题。
“你都这样了还背个屁!”王胖子一把按住他,脸上横肉一拧,露出豁出去的狠色,“老胡交给我!老爷子,您还能走吗?”
初一咬牙点头:“撑得住!”
Shirley杨立刻将星盘小心地塞进一个空的背包里,背在身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架起了张九歌的一条胳膊:“我扶你走!”
分工明确,刻不容缓!
王胖子一马当先,沿着来时的冰阶向上狂奔,他必须尽快赶到密室带走胡八一。初一老爷子忍着伤痛,紧随其后。Shirley杨则半搀半抱着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张九歌,艰难地跟在后面。
冰窟的崩塌速度在加快!身后的通道不断有巨大的冰块砸落,封堵来路。刺骨的寒气混合着万年尘埃扑面而来,让人窒息。脚下的冰阶也在震动中变得极其湿滑和不稳定。
“快点!再快点!”王胖子一边躲闪着坠落的冰锥,一边嘶声大吼,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冲回那间密室,只见胡八一依旧安静地躺在角落,对周围天崩地裂般的动静毫无反应。王胖子二话不说,用最快的速度将胡八一背在背上,用绳子草草固定了一下,扭头就往外冲。
就在他冲出密室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密室入口上方的一块巨大冰岩彻底坍塌,将入口完全封死!
“好险!”王胖子冷汗直冒,不敢停留,背着胡八一追上了前面的初一和Shirley杨。
四人(算上昏迷的胡八一和半昏迷的张九歌,实际上是两人半战斗力)沿着来时的主街道,向着冰城出口亡命奔逃。整个冰城都在他们脚下呻吟、碎裂。两侧那些被冰封了千百年的建筑,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开始扭曲、崩塌,里面那些保持着惊恐姿态的先民尸骸,随着冰块的碎裂而化为齑粉。幽蓝的冰光变得忽明忽暗,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出口!看到出口了!”冲在最前面的王胖子看到了来时那扇被他们打开的黑色金属大门,以及门外透进来的、相对明亮的冰雪反光!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出口还有不到五十米的时候,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前方的一段街道,连同两侧的建筑,在一阵更加剧烈的震动和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中,猛地向下塌陷了下去!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浓郁黑气和刺骨寒意的巨大冰裂缝,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拦在了他们和出口之间!裂缝宽度足有十几米,根本无法跨越!
而他们身后的道路,也在成片成片地坍塌,退路已绝!
“他娘的!天要亡我胖爷吗?!”王胖子看着那巨大的冰裂缝,绝望地吼道。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不断蔓延的坍塌),他们被困在了一段不断缩小的、悬空的冰梁之上!
Shirley杨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裂缝,又看了看背上昏迷的胡八一和几乎失去意识的张九歌,眼中也闪过一丝绝望。难道千辛万苦拿到星盘,最终还是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绝境之中,被Shirley杨架着的张九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他沾着血迹的手指,无力地指向裂缝对面,出口旁边的一处冰壁,那里似乎有一道极其隐蔽的、被震开的狭窄缝隙。
“那边……有……风……”他用尽最后气力吐出几个字,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有风,就意味着有通道,有生机!
初一老爷子顺着张九歌指的方向望去,作为一名老猎人,他对气流极其敏感,立刻也捕捉到了那一丝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
“抓住绳子!”初一老爷子反应极快,立刻从背包里掏出登山绳,将一端牢牢系在腰间,另一端扔给王胖子和Shirley杨,“我把绳子甩到对面卡住,你们抓紧时间荡过去!”
不等两人回应,初一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将绳头在手中抡圆,看准对面冰壁一处突出的岩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抛了过去!
绳头精准地绕过了那块岩石,打了个结实的结!
“快!胖子,你先带老胡过去!”初一死死拉住绳子这一端,对王胖子喊道。
王胖子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咬紧牙关,将背上的胡八一捆得更紧些,然后双手抓住绳子,利用身体的重量和摆动,如同人猿泰山般,惊险地荡过了那十几米宽的死亡裂缝!成功抵达对岸!
紧接着是Shirley杨,她先将昏迷的张九歌用绳子和自己绑在一起,然后同样抓住绳索,奋力荡了过去。
最后是初一老爷子。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迅速逼近的、如同潮水般蔓延的崩塌,猛地一蹬脚下已经开始碎裂的冰梁,抓住绳索,向对岸荡去!
就在他身体悬空的瞬间,“轰隆!”他们刚才站立的那段冰梁彻底崩塌,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初一老爷子有惊无险地荡到对岸,四人汇合,来不及喘息,立刻钻进了张九歌昏迷前指出的那道狭窄冰缝。
冰缝曲折向上,充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似乎是当年先民留下的另一条紧急通道。他们沿着冰缝拼命向上爬,身后冰城彻底崩塌的轰鸣声如同巨兽的哀嚎,不断传来,刺激着他们每一根神经。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以及……凛冽而清新的寒风!
四人连拖带拽,终于从冰缝中钻了出来!重见天日!
外面,依旧是白雪皑皑的昆仑山,阳光刺眼,寒风呼啸。他们瘫坐在雪地上,回望着身后那座山谷——那里,传来闷雷般的巨响,大片大片的冰雪和山石正在向下滑落,仿佛整座山腹都在塌陷。先民冰城,彻底被掩埋在了冰雪和岩石之下,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传说。
劫后余生的庆幸,混合着失去战友(指张九歌和胡八一昏迷,初一重伤)的悲痛与疲惫,席卷了每一个人。
王胖子看着昏迷不醒的胡八一和张九歌,又看了看脸色惨白、强撑着的初一,以及肩膀受伤的Shirley杨,再摸了摸背包里那救命的星盘,百感交集,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哭腔的骂声:“他妈的……总算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