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的石板路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青瑶挎着藤篮走在前面,崖柏提手被手心的汗浸得发亮。墨尘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从药材行换来的碎银,沉甸甸的坠着裤袋。
“就在前面。”林澈指着街角的银铺,幌子上“玲珑阁”三个字在余晖里闪着光。青瑶的脚步慢了些,藤篮里的糖狐狸已经化了小半,黏在垫着的油纸纸上,像摊甜甜的琥珀。
银铺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见他们进来,推了推眼镜:“要打什么?”墨尘把油纸包往柜台上一放,碎银滚出来,在光线下闪着冷光。
“给她打支簪子。”他说着,眼角往青瑶那边瞥了瞥,见她正盯着柜台里的银花看,耳朵尖红得像落霞的颜色。
老板掂量着碎银,又看了看青瑶的发型:“小姑娘梳的是双环髻,来支蝶恋花的吧,灵动些。”他拿出纸笔,寥寥几笔勾出图样——银枝绕着蝴蝶,翅膀上还留着细巧的纹路,像能振翅飞起来似的。
青瑶没说话,手指却在藤篮边缘轻轻划着,崖柏的纹路硌着指尖,倒比柜台里的银饰更让人踏实。墨尘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伸手从藤篮里捡出片压平的山桃叶:“把这个刻在蝴蝶翅膀上。”
老板愣了愣,随即笑了:“有心思。”取过山桃叶比了比,拿起小刻刀在银片上细细雕琢。青瑶看着墨尘的侧脸,他下颌线绷得紧,像是怕老板刻坏了似的,可耳根那点红却藏不住——明明是他自己要加的花样。
等簪子的工夫,林澈去隔壁买了壶桂花酒,蹲在银铺门口的石阶上喝,看夕阳把青瑶的藤篮染成橘红色,里面的木碗、银针盒、补好的绣帕都浸在光里,像幅温厚的画。
“你说,”林澈往嘴里灌了口酒,“咱们这算不算是……有个家了?”
墨尘没回答,却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是块新裁的青布,往藤篮里垫了垫——原来他早觉得篮底的旧布磨得慌,特意买了新的来换。青瑶正好回头,撞见他笨拙地往篮底塞布,手忙脚乱的样子,比面对山贼时还紧张。
“我自己来。”她走过去,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往回缩了缩,像被烫着似的。墨尘干脆转过身,假装看老板打银,耳朵却竖着,听着藤篮里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心里比喝了桂花酒还暖。
银簪做好时,最后一缕夕阳正从蝴蝶翅膀的纹路里穿过去。老板用红绳把簪子系好,递过来:“蝴蝶翅膀能动呢。”青瑶接在手里,轻轻一碰,银蝴蝶果然颤了颤,翅膀上的山桃叶纹路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好看吗?”她抬头问墨尘,眼里的光比银簪还亮。
“嗯。”他应得快,像是怕被林澈笑话,转身往镇外走,“住的地方还没找好,快走。”
青瑶把银簪小心放进藤篮的小格子里,和狼牙护身符并排躺着,突然觉得这篮子更沉了些——不是因为多了支簪子,是里面装的东西,都带着人的温度。
林澈跟在后面笑:“急什么,今晚月亮好,正好住山顶的望星台,能看见银河呢。”
往山顶去的路陡,墨尘走在青瑶后面,见她挎着藤篮有点晃,伸手托了把篮底。青瑶回头看他,月光落在两人交叠在篮底的手上,像撒了把碎银。
“你说老板会不会觉得……我们很奇怪?”她突然问,“带着个旧藤篮,打支簪子还要刻树叶。”
“他觉得什么不重要。”墨尘的声音闷闷的,“你喜欢就好。”
藤篮里的银簪轻轻晃动,蝴蝶翅膀碰着狼牙,发出细碎的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山风穿过藤条的缝隙,带着桂花香,青瑶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物件——每一件都带着故事,每一件都牵着身边这两个人。
望星台的石桌冰凉,林澈把酒倒在三个粗瓷碗里,墨尘却从藤篮里翻出木碗,往里面倒了些酒,推到青瑶面前:“用这个,你嫌瓷碗糙。”
青瑶看着木碗里晃动的月影,突然笑了。原来那些被小心收在藤篮里的琐碎——片叶子、块新布、支银簪,还有身边这两个总爱别扭着关心人的家伙,合在一起,就是她一直在找的安稳。
“干杯。”她举起木碗,碰向墨尘的瓷碗,碰向林澈的酒壶,清脆的声响撞在山风里,惊起了树梢的夜鸟。月光落进碗里,像把整个银河都喝进了心里。
藤篮被放在石桌旁,银簪在月光下闪着光,和崖柏提手的温润、山桃叶的干香缠在一起,成了这个夜晚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