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刚套好,马蹄在石板上踏得清脆,孟家的车队就出现在安城门口——为首的是孟浩的侄子孟珏,穿着黑锦深衣,袖口磨出了浅痕,显然是赶路匆忙,没来得及换件新的。
“安国君,家叔听闻您说要闹到朝堂上,特意让我来赔罪。”孟珏翻身下马,手里捧着个锦盒,笑容勉强,眼神却带着几分倨傲,“些许薄礼,望您笑纳,之前的误会,我们慢慢商议。”
曹复的目光扫过锦盒,绣纹粗糙,显然不是孟家珍藏的物件,心里冷笑——孟浩这是既想摆姿态,又舍不得下本钱,典型的既要又要。
“赔罪?”曹复没接锦盒,转身走向夯土工地,“孟宗主的回信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只说是流民自扰,查无实据。”
孟珏的笑容僵在脸上,快步跟上,锦盒的系带滑开,露出里面的玉饰——质地普通,还有道细小的裂纹,显然是用来敷衍的。
“家叔也是被手下蒙蔽了!”孟珏的声音发紧,指尖攥得锦盒微微变形,“那些破坏竹筋石灰的人,已经被家叔严惩,桐油也已经在路上了,三日内必到!”
曹复停下脚步,指着正在作业的工匠——他们手里的夯锤换了新样式,锤柄末端加了块青铜配重,夯击时更省力,夯实效果却提高了两倍。
“这是改良的夯锤,加了配重,借力打力。”曹复拿起一把夯锤,青铜的冰凉触感透过木柄传来,“孟公子,做事和筑墙一样,得实打实,光靠嘴皮子敷衍,是夯不牢根基的。”
心里嘀咕:战国的贵族真是虚伪,犯错了不想着弥补,先想着用廉价礼物堵嘴,比现代的职场甩锅还恶心。
老工匠走过来,用新夯锤在墙面上砸了一下,“咚”的一声闷响,墙面只留下个浅痕,比之前的夯锤痕迹浅了一半,却更结实。
“安国君的法子真神!”老工匠笑得满脸皱纹,手里的夯锤挥得更起劲,“以前筑一层要半个时辰,现在一刻钟就够了,还更牢固!”
孟珏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安城的工艺进步这么快,之前的破坏根本没影响工期,心里的底气又弱了几分。
“安国君,您要怎样才能满意?”孟珏的声音放软,锦盒递得更近,“家叔说了,只要您不把事情闹大,桐油钱我们双倍退还,再赔偿您的竹筋石灰损失。”
曹复的指尖划过夯锤的青铜配重,冰凉的金属让他冷静了些——他要的不是赔偿,是让孟浩不敢再轻视安城,不敢再破坏建设。
“我要孟宗主亲笔道歉,承认派人破坏安城建设,还要保证以后不再干预尼山关的任何事务。”曹复的声音沉得像夯锤落地,“否则,曲阜我照去不误。”
孟珏的喉结滚了滚,显然没想到曹复会这么强硬,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踩在松动的夯土上,差点摔倒,慌忙稳住身形:“安国君,这……这太过分了!家叔是三公之一,怎能亲笔道歉?”
“三公就可以肆意妄为?”曹复的眼神冷了下来,“安城是我的领地,安城和尼山关建设关乎鲁国南疆,孟家一再破坏,难道不该道歉?”
就在这时,石砚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块蓝染的麻布碎片,递到曹复面前:“安国君,这是在孟家车队的马车上发现的,和季家使者袖口的蓝染痕迹一模一样!”
麻布碎片的染料色泽独特,是费邑特有的植物染料,绝非孟家常用的染料。
曹复的眼睛眯了眯——孟珏的车队里怎么会有季家的麻布?难道季宁不只是调停,还和孟浩私下有更深入的勾结?
他看向孟珏,发现孟珏的脸色瞬间白了,眼神慌乱,下意识拢了拢袖口,像是在遮掩什么。
“这……这是之前季宗主派人送礼物时,不小心落下的。”孟珏的声音发颤,明显是在撒谎,“和我无关!”
曹复没戳破他的谎言,心里却埋下了疑窦——季宁看似中立调停,实则想要从中渔利,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想联手打压安城,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强硬,现在骑虎难下。
“不管和谁有关,孟宗主的道歉,我必须要。”曹复转身走向车马,“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见不到道歉信,我就启程去曲阜。”
孟珏看着曹复的背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锦盒差点掉在地上。
他知道,曹复说到做到,要是真闹到朝堂上,家叔虽然是三公,却也理亏,君上说不定会借此事敲打孟家,到时候损失更大。
“安国君,我……我会尽快禀报家叔!”孟珏的声音带着妥协,“您再宽限一日,三日后,我必给您答复!”
曹复没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算是答应。
车马的轱辘声再次响起,却没往曲阜方向去,而是绕着工地走了一圈——他要再检查一遍,确保孟家没留下其他破坏的隐患。
风卷着石灰的辛辣气味吹过来,混着夯土的腥气,曹复深吸一口气,指尖的青铜凉意还在。
他看向远处的尼山,窑场的青烟和石灰窑的青烟交织在一起,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心里清楚,这次和孟家的较量,不仅是为了安城,更是为了在鲁国站稳脚跟——只有让所有人不敢轻视,安城才能真正发展起来。
孟珏的车队缓缓离开安城,孟珏坐在车里,脸色阴沉,手里的锦盒被捏得变形——他没想到,孟家一直傲慢惯了,竟然出了这么个硬茬,这下,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