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烛火噼啪作响,映得林羽侧脸棱角分明。他将新政条文拍在案上,纸页震颤着掀起边角,“拖不得!明日卯时,长安东西两市率先试点,逾期不遵者,按新规治罪。”
话音未落,帐外马蹄声如骤雨砸地,帐帘被一股香风撞开,秦瑶披着湿漉漉的披风闯进来,发梢滴着水,银钗上还挂着雪粒:“我刚从西市回来,豪绅们把告示撕了,还让商户闭店罢市!”
林羽猛地起身,腰间长刀呛然出鞘:“反了!”
“别急。”秦瑶按住他的手腕,掌心滚烫,“我带了个人来。”她侧身让开,身后跟着个瑟瑟发抖的账房先生,怀里死死抱着本账簿。
“王、王员外让小的改赋税账册,把商户的税银挪到平民头上……”账房先生抖着掀开账簿,密密麻麻的朱笔涂改痕迹触目惊心,“还说……说要让大人您推行的新政变成笑话。”
林羽盯着账簿上的墨迹,突然低笑出声,笑声在帐内回荡,带着彻骨的寒意:“好,很好。”他转向秦瑶,眼神亮得吓人,“你城西的人手布好了?”
秦瑶解下披风,露出里面绣着暗纹的短打,腰间悬着柄小巧的匕首:“东西两市的巡逻队都换成咱们的人了,只等他们闭店。”她指尖划过案上的新政条文,“那些商户,我也打点好了——谁先开门,免三个月商税。”
“不够。”林羽俯身,在条文末尾添了一行字,“凡配合新政者,朝廷贴息贷款,扩大经营的再免半年。”他抬头时,烛火在瞳孔里跳动,“去告诉王员外,他的粮铺若敢带头罢市,明日就会有三十家粮铺在长安开张,价格比他低三成。”
秦瑶挑眉:“你早有准备?”
“从他撕告示那一刻起。”林羽将账簿塞进怀里,长刀归鞘,“走,去会会这位王员外。”
王员外府邸的朱门紧闭,门环上的铜狮张着血盆大口。林羽抬手叩门,门内传来嚣张的喝骂:“什么人?我家老爷说了,不见!”
秦瑶突然吹了声口哨,街对面瞬间亮起数十盏灯笼,照得府邸如同白昼——那是数十个挑着货郎担的小贩,担子里全是米面油盐,吆喝声此起彼伏:“平价米!比王记粮铺便宜三成!”“新开张的布庄,买一尺送一尺!”
府内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朱门“吱呀”开了条缝,王员外的管家探出头,脸色铁青:“我家老爷请你们进去。”
正厅里,王员外端坐太师椅上,身后站着七八个豪绅,个个面色不善。林羽径直走到厅中,将账簿摔在八仙桌上:“王员外,这账,咱们得算算了。”
王员外拍案而起:“林羽,别以为耍些小手段就能唬住我!长安的商户,还轮不到你一个黄毛小子指手画脚!”
“哦?”林羽拿起账簿,一页页翻开,声音清朗,“那王员外不妨说说,去年赈灾款为何少了五千两?你名下的十间绸缎庄,为何三年没交过税?”
每说一句,就有一个豪绅的脸色白一分。秦瑶适时补充:“这些账目,我已经抄了副本,一边送了京兆尹,一边……”她故意顿了顿,看着王员外,“送了节度使府。”
节度使府四字一出,王员外的腿肚子都软了,瘫回椅子上。其他豪绅更是面如死灰——谁不知道节度使最恨贪墨赈灾款的蛀虫?
“新政推行,”林羽合上账簿,目光扫过众人,“愿意配合的,之前的事既往不咎,朝廷还能帮你们把生意做得更大。不愿配合的,这账簿就是例子。”
他转身向外走,秦瑶跟上,低声笑:“你这招又打又拉,够狠。”
林羽脚步不停,街面上的小贩已经开始收摊,百姓们提着米面,脸上是久违的笑容。他望着那些灯火,轻声道:“不是狠,是让他们知道,跟着新政走,比抱着旧规矩死撑,划算。”
秦瑶望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烛火映着的轮廓,比城楼上的月光还要亮。她伸手拂去他肩头的雪粒,指尖微烫:“明日开市,我去西市盯着。”
“嗯。”林羽点头,眼角余光瞥见她发梢的水珠,“先去换身衣服,别冻着。”
秦瑶笑起来,眸中盛着星光:“你也是。”
夜风吹过长安街,挑着货郎担的人们哼着小调往家走,他们不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商战刚刚落幕,只知道明天买米能省两文钱,布庄还买一送一。
而林羽和秦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灯火深处,身后是即将苏醒的长安城,和新政条文上那行愈发清晰的字——
“官民同利,方得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