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的尘土被烈日烤得发烫，流民们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原本洪亮的口号也染上了几分倦怠。林羽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有人悄悄抹汗，有人扶着腰直喘气，眉头不由得蹙起——这几日的强化训练，显然已让不少人到了极限。
苏烈踏着脚步声走来，甲胄上的铜片在阳光下晃眼：“东边那组又吵起来了，张老三说李老四故意拖慢节奏，两人差点动了手。”
林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两个身影在队列里推搡，周围的人要么劝架，要么冷眼旁观，训练的阵型顿时乱了套。他深吸一口气，走下高台时，草鞋碾过晒得发硬的泥土，发出细碎的声响。
“都停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流民们纷纷住手，看向缓步走来的林羽，汗水顺着他们黝黑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水珠，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累了？”林羽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那个最先抱怨的瘦高个身上——他叫栓子，昨天还跟人炫耀自己能扛着米袋跑三里地。
栓子梗着脖子，声音却有些发虚：“大人，不是累……就是这劈砍动作，重复了不下百遍，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胳膊是自己的，才更要练。”林羽捡起地上一根断矛，矛尖还沾着前日演练时留下的木渣，“叛军的刀不会因为你胳膊酸就放慢速度。”他忽然将断矛扔向栓子，“接稳了。”
栓子慌忙接住，沉甸甸的矛身让他踉跄了一下。
“知道这矛为什么断吗？”林羽问。
众人都不说话。
“因为它只够硬，不够韧。”林羽走到那两个起冲突的流民面前，李老四还在瞪着张老三，胸口剧烈起伏，“你们俩，刚才谁先动的手？”
张老三梗着脖子：“是他！我喊左路包抄，他偏要往右！”
“那是因为右边有石头！”李老四急红了脸，“硬冲过去只会崴脚！”
林羽点点头，突然扬声对所有人说：“列阵！左路包抄！”
流民们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李老四却犹豫着看向右边的石块堆。林羽喝道：“照做！”
阵型移动间，果然有人被石块绊了个趔趄，队列顿时出现缺口。
“停。”林羽的声音再次响起，“李老四说得对，右边有障碍，该变向。但张老三也没错，战场上哪有时间挨个解释？”他看向两人，“问题不在动作，在你们没让对方知道‘为什么’。”
苏烈适时上前，将手里的木牌分给众人：“这是新做的信号牌，红牌左，蓝牌右，白牌停。下次再练配合，举牌就行，不用喊。”木牌边缘被砂纸磨得光滑，还带着松木的清香。
林羽看着栓子还在摩挲那根断矛，补充道：“从今日起，早晚练强度，正午歇一个时辰，加顿绿豆汤。”
“真的？”栓子眼睛一亮，周围顿时响起低低的欢呼。
“但有一条，”林羽的目光陡然锐利，“谁再敢因为私怨乱了阵型，直接去守粮草——那里的老鼠都比你们有纪律。”
张老三和李老四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李老四从怀里掏出个野果，塞给张老三：“刚才……对不住。”那是他早上藏的，还带着露水的湿气。
张老三愣了愣，接过来擦了擦，咬了一大口：“甜的！下次你看见障碍，直接喊‘石头’就行，我听得见。”
苏烈在一旁低声对林羽说：“这样会不会太纵容了？”
林羽望着重新动起来的队列，有人举着红牌向左，有人举着蓝牌向右，动作虽还有些生涩，却再没了推搡。他笑了笑：“铁要烧红了再打，人也得松松紧紧才成。”
阳光依旧毒辣，但训练场上的口号声重新响起时，少了些焦躁，多了些踏实。林羽知道，这只是无数波折中的一个小坎，但只要他们能在磕绊里学会磨合，再钝的刀，也能磨出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