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攥紧拳心,指节泛白——掌心里不仅是汗湿的奏折边角,更攥着前线数万义军的性命。昨夜收到的急报还在眼前晃:老兵赵武为护粮车,被乱箭射穿了肩胛骨,却只啃了半块冻硬的麦饼就归队。他目光扫过朝堂,郑公公党羽眼底的轻蔑像针一样扎过来,中立官员躲闪的眼神更让他喉间发紧,心里反复默念:不能慌,赵武他们还在等消息。正要开口,龙椅上的皇帝却缓缓抬手,那只缀着玉扳指的手刚落下,满殿喧哗便如被掐断的弦般骤停,林羽甚至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这场赌上一切的博弈,终于要见分晓。
面对郑公公党羽此起彼伏的狡辩,林羽反而踏前一步,清朗嗓音撞得梁柱嗡嗡作响:“王尚书、张将军!义军在前线啃冻粮、浴血拼杀时,你们在暖阁里饮的是陈年佳酿,穿的是蜀锦狐裘!守的是陛下的江山,护的是长安的百姓!可你们呢?”他猛地扬起手中的信件副本,纸片翻飞间,指腹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处还残留着昨夜拆急报时被信封边缘划破的细小血痕,“勾结外敌截粮草,散播谣言乱军心,这些白纸黑字的阴谋,难道凭一句‘诬陷’就能抹掉?”
他话锋一转,直指阶下的郑公公。郑公公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住了衣摆,暗纹锦缎被绞出深深褶皱,指缝里沁出的汗浸湿了丝线。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强撑着冷笑,余光飞快扫过站在殿角的小宦官——那是他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人,此刻却低着头不敢看他,让他心里莫名发虚。林羽将这细微动作尽收眼底,声音更冷:“公公若说证据是伪造,为何前日在偏殿,连与我对质的勇气都没有?是怕一开口,就漏了破庙密谋时,你让小宦官去买城南李记桂花糕的破绽吗?”
这话如惊雷炸响,郑公公浑身一颤,脸色瞬间从铁青变得惨白——那是他与外敌密会时,见窗外飘着桂花,随口提的一句念想,竟被录在了口供里!他张了张嘴想辩解,舌尖却像打了结,只能死死盯着林羽,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心里翻江倒海:哪个环节出了错?那小宦官明明收了他三百两银票!
林羽不再看他,躬身叩拜,声线沉得像淬了铁:“陛下!今日若不除这朝堂蛀虫,明日叛军兵临城下,再无半支义军能挡!到那时,长安的百姓要遭难,陛下的江山……”
“够了!”皇帝的指节在龙椅扶手上重重一敲,玉扳指撞得紫檀木扶手发出闷响。他盯着郑公公半晌,眼前闪过两个画面:一是潜邸时,郑公公深夜为他煮姜汤的暖;二是今早户部呈上的清单,义军粮仓只剩不足三日的口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扶手的雕花,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留着郑公公,是念旧情,可放着义军不管,江山就不稳了。最终,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没了犹豫,沉声道:“郑公公勾结外敌、构陷义军,罪无可赦。来人,将涉案人等打入天牢,待后发落!”
侍卫蜂拥上前时,郑公公终于崩溃,被按在冰凉的金砖上那刻,他嘶声喊着“陛下饶命”,膝行着想去抓皇帝的龙袍下摆,却被侍卫死死按住。林羽看着他失态的模样,心口却没半分痛快,反而想起昨夜急报里的话:“兵士们说,若长安再不给粮,就徒步回都城,求陛下看看他们的伤。”他悄悄吐了口气,却仍觉得胸口发闷——除掉一个郑公公容易,可朝堂里那些收了好处、对义军困境视而不见的官员,又该如何清理?
“陛下圣明!”他压下思绪,再次叩首,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如今义军粮草已断三日,兵士们连野菜都快挖不到了,昨日还有两个小兵因饿极晕倒在训练场。若不尽快补给,恐生哗变。”
皇帝颔首,语气缓和了几分,目光落在林羽沾了尘土的官靴上——那是从军营连夜赶回都城的痕迹。他指尖顿了顿,补充道:“朕不仅命户部调粮,还让太医院备了五十箱金疮药,随粮车一同送去。林羽,平定叛乱的重任,便交予你了。”
“臣定不辱使命!”林羽抬头时,眼中终于有了亮色,可指尖的冰凉却没褪去——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叛军主帅拓跋烈用兵狠辣,等义军补完粮,一场恶战怕是躲不过。
待他走出宫门,正午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风卷着宫墙上的旗帜猎猎作响。林羽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想起赵武肩上的箭伤,想起晕倒的小兵,掌心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佩剑,剑鞘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定神: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而他,绝不能输——为了赵武,为了那些还在等粮草的兵士,也为了这摇摇欲坠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