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出发大厅里,人流如织,广播声此起彼伏。
方一凡和乔英子紧紧牵着手,办理登机手续,过安检,他们的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分不清是谁的更湿一些,但那交握的力度,却传递着彼此都能感受到的紧张与期待。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旅行。
这是他们第一次,携手主动走向那个曾经吞噬过快乐、险些铸成永憾的地方,去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排队登机时,方一凡看着乔英子略显苍白的侧脸,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
“英子,”他的声音坚定,“无论等下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发生什么,你都一定要记得,”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永远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乔英子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眸,那里面有紧张,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为她而战的决心和无穷的支撑力。
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回握他的手,:“我知道。方猴儿,正因为有你,我才有勇气站在这里,才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通过登机口,找到座位坐下。
飞机引擎启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加速,抬升,失重感传来。
乔英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手指收紧。
方一凡立刻将两人交握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用另一只手覆盖上去,形成一个完全的包裹。
“看窗外,”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云海很漂亮。”
乔英子缓缓睁开眼,侧头望向舷窗之外。
飞机已经穿透云层,平稳飞行。
这安宁的景象奇异的抚平了她心中的波澜。慢慢将头靠在了方一凡的肩上,轻声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飞机的背景噪音里:“方猴儿,谢谢你。”
“嗯?”方一凡偏过头,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谢谢你的坚持,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不放弃。”她顿了顿,“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鼓不起勇气去面对这个恐惧。我可能会假装忘记,然后一辈子活在那天的阴影里。”
方一凡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傻英子,跟我还说这些。”他握紧她的手,十指紧扣,“所以,不是你去面对,是我们一起面对。”
三个小时的飞行,在彼此的依靠和低语中悄然流逝。飞机开始下降,穿透云层,下方深圳的城市轮廓逐渐清晰,蜿蜒的海岸线和那片蔚蓝也映入眼帘。
乔英子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又急促了些许。
方一凡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一刻。
飞机平稳降落,舱门打开,温暖湿润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迎面扑来,这与北京干燥气候截然不同的南方气息,浓郁、陌生,却又因为记忆深处的某个碎片而勾起一阵心悸。
取了行李,走到机场出口。
站在门口,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蓝色缎带和更近处郁郁葱葱的南方植物,乔英子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握着方一凡的手收紧了。
方一凡立刻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剧烈变化和身体的紧绷。
停下脚步,侧身完全面对她,用自己的身体稍稍挡住她看向远方的视线,低声问:“还好吗?感觉怎么样?如果我们觉得太快,完全可以先在市区住一晚,适应一下,明天再过去。没关系,不急在这一时。”
后面跟上来的双方父母也看到了乔英子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僵硬的姿态,立刻围了上来。
“英子,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白?”宋倩焦急地上前。
“凡凡,要不就听你的,我们先去市里的酒店吧?”童文洁也忧心忡忡地建议。
“孩子,别勉强,啊?咱们慢慢来。”乔卫东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疼。
方圆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担忧同样浓重。
所有的关心和保护像温暖的潮水般涌来,将她重新推回安全却停滞的港湾。
乔英子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眼神虽然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不,现在就去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看向方一凡:“我不想再等了。”
方一凡读懂了她的眼神,他压下自己心中同样翻涌的不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现在就去。”
两家人分别上了两辆出租车。方一凡和乔英子单独一辆,父母们一辆跟在后面。
车子沿着美丽的滨海公路行驶,一侧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另一侧,便是那无边无际、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的蔚蓝大海。
海,越来越近。
车窗开着一条缝,咸湿的海风更加猛烈地灌入车内,海浪拍打礁石或岸滩的“哗哗”声也隐约可闻。
乔英子的呼吸无法控制地变得越来越急促,脸色也越来越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死死地盯着窗外那片不断扩大、占据所有视野的黑蓝色,身体微微发抖,仿佛又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冰冷和窒息的绝望。
方一凡的心也在胸腔里疯狂地打鼓,那片海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他的噩梦。
但他没有表露分毫。只是紧紧握着乔英子颤抖的手,指腹一遍遍摩挲她的手背,给予无声却坚定的支持。
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一起看着那片海,用自己稳定的存在告诉她:我在,别怕。
出租车最终在那座熟悉的大桥前停下。就是在这里,一切险些走向终结。
两人几乎是同时深吸了一口气,付钱,下车。
站在桥头,谁都没有勇气第一时间向后望去那片海。他们只是并肩站着,等待着父母的车。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缓慢,每一秒都拉着沉重的步子。海风卷起他们的衣角和发丝,带来的不再是诗意的浪漫,而是无声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