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分关中!
突厥精骑!
南北夹击!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投入干柴的烈火,烧得梁师都浑身燥热起来!
对啊!只要说动突厥全力支持,李唐还有什么可怕的?
李世民再能打,能挡得住突厥铁骑和自己的联军吗?
他看着殿下昂然而立、信心满满的陆季览,只觉得此人真是自己的张良、陈平!
“好!好!好!”
梁师都猛地一拍大腿,霍然起身,脸上的犹豫和凝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炽烈的狂喜。
他大笑道:“陆爱卿真乃朕之子房也!此议甚合朕心!甚合朕心!”
陆季览见梁师都已然心动,便趁热打铁道:“臣,陆季览,不才,愿为陛下分忧,亲往突厥牙帐,面见处罗可汗,陈说利害!必说服可汗出兵,与我大梁共图大事!若不能成功,臣提头来见!”
梁师都听到陆季览的毛遂自荐后,大手一挥,声震殿宇:“好!就依陆爱卿所言!朕封你为全权特使,携带黄金千两、骏马百匹、美女二十名,以及朔方特产无数,即刻北上,出使突厥!务必要说服处罗可汗,与我大梁结盟,共同出兵,南下伐唐!待攻破长安之日,朕与你,与在座诸位,共享富贵!”
“陛下圣明!”陆季览深深一揖到底,脸上露出了信心满满的笑容。
“共享富贵!”殿内再次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所有的疑虑都被对财富和权力的渴望所淹没。
梁师都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与突厥可汗并辔进入长安城的景象,他举起重新斟满的海碗,狂笑道:“来!诸位爱卿,满饮此杯,预祝陆尚书马到成功!预祝我大梁,早日入主长安!”
“谢陛下!”
“为陛下贺!为大梁贺!”
喧嚣声、碰杯声、狂笑声……再次充斥着整座皇宫。
…………
与朔方“皇宫”内的狂欢形成地狱般反差的,是那些刚刚遭受了劫掠之祸的唐境村庄。
位于大唐边境地区的一个原本宁静平和的小村落,此刻已化为一片焦土与废墟。
残垣断壁间,余烬未熄,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寒风呼啸着穿过破碎的门窗,卷起地上的灰烬和草屑,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树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呆呆地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只被砍掉头颅的家养土狗,浑浊的老泪沿着脸上深刻的皱纹滑落,滴在狗冰冷僵硬的尸体上。
他的家,他存了半辈子的那点粮食,还有他那试图反抗而被当场砍杀的儿子……都没了。
“天杀的突厥人……梁师都……狗日的畜生呐……引狼入室……不得好死啊……”
老翁喃喃地咒骂着,声音嘶哑微弱,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绝望。
一处半塌的土坯房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脸上满是黑灰的妇人,正瑟瑟发抖地蜷缩着,用身体护住怀中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恐惧和寒冷,发出微弱的啼哭,妇人连忙捂住孩子的嘴,惊恐地望向村外,生怕引来那些还未走远的煞神。
几个侥幸逃过屠杀、藏匿起来的村民,此刻正麻木地从藏身之处爬出来,眼神空洞地在废墟中翻捡着,希望能找到一点未被抢走或烧毁的食物。
“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个中年汉子看着自家被烧得只剩框架的房屋,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呜咽。
“梁师都这个狗贼!他不得好死!”
另一个年轻人红着眼睛,狠狠一拳砸在焦黑的土墙上,手上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还有那些突厥畜生!他们根本不是人!”
一个稍微见过些世面的老者,颤巍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悲戚与无奈:“唉……听说北边洛阳城里的隋帝杨勇,刚刚平定了江淮,兵强马壮,对百姓也好……要是……要是咱们这儿也能归了隋帝管……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这话引起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有人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但更多人则是茫然。
对于这些身处最底层的百姓而言,谁当皇帝似乎都差不多,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能有一口饭吃,能不被随意屠戮,便是最大的奢望了。
然而,连这最基本的奢望,在梁师都和突厥联军的铁蹄下,也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幻想。
…………
【长安,秦王府】
长安城内的秦王府,此刻笼罩在一片凝重而压抑的气氛之中。
书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李世民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冰寒与忧愤。
他一身常服,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在寒风中摇曳的枯枝,紧抿的嘴唇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长孙无忌、杜如晦这两位他最倚重的谋士,此刻也坐在下首,面色同样沉重。
“殿下,边境急报,梁师都勾结突厥,再次寇边。与朔方、雕阴、弘化、延安数郡接壤的多处村镇被洗劫,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死伤……尚未完全统计。”
杜如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痛惜。
李世民猛地转过身,眼中怒火如炽,一拳砸在身旁的案几上,震得茶盏哐当作响:“可恶!该死的梁师都!倚仗着突厥人,屡屡犯我疆土,屠我子民,劫我财货!此獠不除,我大唐边境将永无宁日!”
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愤到了极点。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劝慰道:“殿下息怒。梁师都固然可恨,然其背后站着突厥,这才是心腹大患。如今突厥处罗可汗新立,其志不小,接纳隋室遗孤,分明是有意介入中原事务。若其与梁师都勾结日深,甚至大举南下,则关中危矣!”
李世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沙盘前,看着上面标注的敌我态势,眉头紧锁:“无忌所言甚是。梁师都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威胁,是突厥!父皇和太子他们……还沉浸在内部争斗和东出美梦之中,殊不知豺狼已然磨利了爪牙,就在家门口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挫折沮丧和对朝廷战略的担忧。
杜如晦沉吟道:“殿下,为今之计,当务之急是加强北部边防,增派兵力,加固城防,尤其是泾州、豳州一线,绝不能让突厥和梁师都突破进来。同时,或可遣使前往突厥,尝试分化瓦解,至少……延缓其与梁师都合流南下的步伐。”
“分化瓦解?”
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处罗可汗非始毕可比,此人野心勃勃,自诩智计,又打着扶持隋室遗孤的旗号,岂是轻易能够说动的?更何况,太子和齐王他们,只怕更热衷于在父皇面前攻讦于我,岂会支持我全力应对北疆?”
他想起了朝堂上李建成和李元吉那充满讥讽和排挤的嘴脸,心中便是一阵烦闷。
内斗不休,外敌环伺,这大唐的江山,当真能稳固吗?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若是洛阳那位……杨勇面对此等局面,会如何应对?
他定然不会如父皇这般犹豫,也不会如太子那般短视吧?
以其雷霆手段和如今国力,或许早已厉兵秣马,准备北定朔方,西联……不,他定然是要一统天下的。
这个想法让李世民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既有对强敌的忌惮,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钦佩?
他甩了甩头,将杂念抛开,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锐利:“无论如何,北疆防务绝不可松懈!克明,你即刻替我草拟一份奏章,详细陈明北疆危急,请求增兵、拨付粮饷军械!玄龄,你帮我联络军中将领,尤其是与突厥交过手的,我要知道突厥最新的动向和战力评估!”
“是,殿下!”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齐声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