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玉在掌心滚烫，像是要烧穿她的皮肉。萧云璃猛地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热度却顺着经脉往心口钻，搅得心火一阵翻腾。
她盯着穿界门消失的地方，河风卷着湿气扑在脸上，可她没退。方才那声笑还在耳中回荡，不是幻觉，也不是风声——有人在门后等着。
夜无痕躺在沙地上，呼吸微弱，左脸的咒文像活物般蠕动。她蹲下身，指尖掠过他颈侧血脉，跳动极慢，几乎断绝。残镜斜插在旁，裂纹蔓延至中心，光华几近熄灭。
不能再等了。
她闭眼，将凤玉贴于眉心，借其温热稳住体内躁动的心火。烬墟第九缕心火缓缓浮现，破妄之眼开启。视野清明，河面浊流之下，一丝极淡的丹息浮起，如游丝般缠绕河床。
魂火引自指尖溢出，化作金线垂落水中。金线入水即亮，触到底层石壁时猛然一震，仿佛撞上了某种封印。
轰——
幽冥河底骤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横贯河床，黑水倒卷两侧，露出一条倾斜向下的密道。石阶斑驳，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文字，夹杂着扭曲符纹，隐隐透出药香。
她扶起夜无痕，将他靠在岸边巨石后，取出锦盒中的半块凤玉贴在他胸口，以灵枢之力维系其生机。做完这些，她才踏步走向密道入口。
石阶湿滑，每一步都踩在陈年血渍之上。壁上文字随深入渐显清晰，古篆与妖文交错，字字隐含禁制。她不敢直视，只让破妄之眼扫过，识出三处伪装阵眼——一处藏于“丹成”二字间，一处嵌在药草图腾边缘，最后一处竟是一行小字：“服者不语，语者即疯。”
她冷笑一声，魂火引化作金笔，在空中临摹其中一段残方。金线勾勒出“涅盘仿生丹”四字时，心头一沉。
这丹，不是为救人所设。而是以活人精魄为引，模拟凤凰血脉之力，炼成后施术者反成药引，魂魄永镇丹炉之下。
难怪河底会有异动。
她继续前行，密道尽头是一间石室，中央立着一尊青铜丹炉，炉身布满裂痕，底部压着七具盘坐的尸体。他们衣袍早已腐朽，但眉心皆有一道金色纹路，细看竟与贺家祖祠祭典时的符印完全一致。
她走近最近一具尸体，魂火引缠上其眉心。金线渗入片刻，眼前闪现画面——
一间昏暗丹房，贺九瑛静坐抚琴，琴音低缓，每一拨弦，七具尸体眉心金纹便同步一颤。随后，一道苍老身影走入画面，正是贺兰洲。他低头查看炉火，低声说：“第七鼎已成，只待主魂归位。”
画面戛然而止。
她睁眼，呼吸微凝。这些人不是祭品，是“人柱”。他们的魂魄被锁在丹炉之下，用以维持阵法运转，只为在某一日，召出初代凤主的残念。
可那残念……真是为了复活？
她抬手，焚邪真意护体，心火刃轻划地面血阵节点。阵纹黯淡下去，不再波动。她正欲再探丹炉，忽觉背后寒意袭来。
回头一看，夜无痕不知何时已被拖至密道入口。他的身体仍在原地，可残镜却浮在半空，裂痕中渗出血丝般的红光。
她疾步退回，按住残镜欲将其取下。可就在指尖触及镜面的瞬间，镜面涟漪荡开，浮现出一道年轻身影——鹤袍玉带，面容清峻，正是贺兰洲。
“此阵以七命锁魂。”虚影开口，声音干涩如枯叶摩擦，“丹成之时，可召初代凤主残念降临……非为复活，实为夺舍。”
她瞳孔一缩。
“你女儿知道吗？”她问。
贺兰洲的虚影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向丹炉后方。那里，石壁上刻着一幅星图，七点金光对应七具尸体，中央一点赤红，正缓缓跳动。
“当七星归位，赤星燃尽，便是真身易主之刻。”他说完，身影开始消散。
就在此时，丹炉轰然炸裂。
碎屑飞溅中，一团黑雾自炉底升起，迅速凝聚成人形。素衣如雪，指间缠着无形琴弦，眸色一金一赤——是贺九瑛的模样。
“妹妹。”黑雾开口，声音空灵，不似人间所有，“来祖祠吧。”
她未动，只冷冷看着。
“你以为你在救世？”黑雾轻笑，“你不过是在走她走过的路。她想活，你想死。可结果呢？都是棋子。”
“谁的棋子？”
“你的火，从来就不属于你。”黑雾抬起手，指向她眉心，“它属于第一个点燃它的人。而你，只是继承了燃烧的资格。”
她握紧凤玉，心火沉落，不答。
黑雾缓缓转身，向密道深处走去。每一步落下，墙上贺家金纹便逐一亮起，连成一条通往地底的光路。
她低头看向夜无痕。他仍昏迷，残镜碎裂，可那只手还死死抓着镜柄，指节发青。她将他安置在角落，从怀中取出另一块凤玉，轻轻放在他手中。
然后，她迈步向前。
密道越走越窄，空气里药香更浓，吸入一口，喉间便泛起苦腥。她以焚邪真意护住五脏，目光始终锁定前方黑雾。
忽然，她脚步一顿。
地上有血迹，新鲜的，正从前方拐角处缓缓渗出。她蹲下，指尖沾了一点，凑近鼻端——不是人血，是某种药液混合魂魄残质的气息。
她站起身，火纹悄然浮现在手臂，随时准备出手。
黑雾停在一道石门前，门上刻着半幅凤凰图腾，缺了右翼。她取出凤玉，贴上去的刹那，石门无声开启。
门后是一间圆形密室，四壁镶嵌七盏魂灯，每一盏都连接着一根血线，通向中央石台。台上放着一枚玉简，表面浮着流动金纹。
黑雾站在台边，回头望她。
“你若毁它，阵法崩解，七魂俱灭。”她说，“包括他。”
她明白指的是谁。
“你若读它，便会知道，你母亲当年为何自愿走进烬墟。”
她盯着玉简，良久未动。
黑雾伸出手，轻轻一推。
玉简滑落石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她弯腰去捡。
指尖触到玉简的瞬间，密室四壁的魂灯同时大亮，血线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