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一声。
那人向来高傲,岂会为任何人弯下膝盖?
淑妃那脾气,她太清楚了。
她宁可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认错。
定远侯府的风骨,全被她一个人扛在肩上。
绿绮低着头,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又是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执。
她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能在心里默念出接下来的台词。
娘娘啊娘娘,何必每次都把自己逼到这般地步?
最后呢?
不过是摔了个茶盏,甩了句狠话。
绿绮看得清楚,她有时真搞不懂。
自家娘娘,到底是爱淑妃,还是恨她?
爱?
可为何言语如刀,字字伤人?
恨?
每次淑妃一发烧,咱家娘娘比谁都蹿得快。
哪怕深更半夜,只要听到一句“淑妃身子不适”,贤妃便立刻披衣起身。
她冲进淑妃宫中,“太医怎么说?吃了药没有?可有出汗?”
可等淑妃病好了,她立马又凑过去,非得把人逗得跳脚才肯罢休。
昨儿个还亲手端药、嘘寒问暖的贤妃,今日一早便踩着碎步进了玉芙宫。
“哎哟,可算见你红光满面了,可把本宫给担心坏了!”
接着,她又故作亲热地拍拍淑妃的手背。
“下次可别一病就倒下,皇上惦记你,咱们可都看在眼里呢。”
淑妃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沉。
可还没开口反驳,贤妃又已转了话题,说些宫中琐事,句句带刺,处处挖坑。
不多时,淑妃果然被激得脸色发红。
“请回吧!本宫身子刚见好,可禁不住您这一通折腾!”
贤妃这才慢悠悠起身。
万一哪天淑妃真忍不了,直接动手教训她,咱家娘娘立马装委屈。
有一回,淑妃气极,顺手将茶盏摔在了地上,险些划破贤妃的衣角。
贤妃当场“哎哟”一声,眼圈立马红了。
“姐姐这是要吓死我吗?我可是真心来看你的啊!”
她也不走,就坐在那儿抽抽搭搭地哭。
待回了朝阳宫,她更是一屁股坐在炕上,拉着绿绮诉苦。
“你说说,我哪点对不起她?嘘寒问暖,比亲姐妹还亲,她倒好,动不动就摔东西,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是是是,娘娘心善,旁人不懂珍惜。”
绿绮在旁默默叹气。
这俩主子的戏码,她真看不明白。
可绿绮清楚,每一次交锋,受罪的都是底下这些奴才。
每回娘娘怒气冲天,第一个叫来出气的,就是绿绮。
“茶凉了也不换!你是存心气我是吧?”
就连她站的位置偏了一寸,都能惹来一句。
绿绮从不顶嘴,只默默听着。
“娘娘,您想的和奴婢不一样,可能是奴婢见识浅,没您那般高瞻远瞩,只看得到眼下这点事儿。”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硬顶,只能顺着台阶往下铺。
“老话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殿下虽然挨了罚,可他是和二殿下一起受的。在皇上眼里,这反成了兄弟和睦的好例子。”
绿绮一边说,一边悄悄抬眼瞧了瞧贤妃的脸色。
“皇上最看重兄弟情深,如今两位殿下同罚同处,岂不正说明他们不分彼此?这可是难得的体面事。”
“奴婢斗胆说一句,外人看着,只会说咱们殿下宽厚仁爱,连犯错都肯与兄弟共担。二殿下那么淘气,衬得咱们殿下懂事稳重,这不正说明您教得好?您想想,这算坏事吗?”
绿绮这话,句句都打在贤妃的心坎上。
她知道自家娘娘最在乎的,就是“教子有方”四个字。
果然,贤妃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
“你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嗯,本宫家教严格,带孩子确实比她强。不过……”
她话锋一转,又冷下脸。
“淑妃凭什么那么横?不就仗着有个能干爹吗?要我爹也这么有本事,我用得着在她面前低头?”
她越说越激动。
“她爹是当朝宰相,手握大权,连皇上都要让三分。”
贤妃咬牙切齿。
“凭什么她能随意进出御前,我却得看人脸色行事?”
“绿绮!马上去磨墨,我这就给爹写信!”
贤妃猛地站起身。
她要写信回府,催促父亲设法升迁。
哪怕是走门路、托关系,也要为她在宫中争来一分底气。
绿绮应声赶紧去准备,领着贤妃进了书房。
当夜,一封信悄无声息从朝阳宫溜了出去。
信封封口严密,盖着贤妃私印,由一名老太监悄悄送出了宫。
宫里万籁俱寂,唯有玉芙宫的窗下,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块儿,盯着桌上的拨浪鼓发愣。
楚烨轩趴着桌子,脑袋几乎要贴到鼓面上。
楚逸筠则坐得端正些。
楚烨轩眼睛瞪得溜圆,几步冲过去,抓起一个拨浪鼓翻来覆去地瞧。
“这轴是活的!这鼓皮是小羊羔的!三哥,这可是宫里都买不到的工艺!”
他越看越激动。
“三哥!你……你真做了这么多?!”
他记得前些日子,自己还嘲笑三哥。
“你说你会做拨浪鼓,哄小孩呢?”
如今眼前这满满一桌,少说也有七八个,个个样式不同。
楚逸筠翻了个白眼,慢悠悠走过去。
“不然呢?我天天说有,你非不信。现在亲眼见了,总该信了吧?”
他拿起一个红漆金边的拨浪鼓,轻轻一摇。
“这一个,是给你做的。喜欢吗?”
“信了信了!这次真信!”
楚烨轩连连点头,手里捏着拨浪鼓。
他原以为三哥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他真的悄悄做了这么多。
“三哥……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可这些,怎么有的粗糙得像粗胚,表面坑坑洼洼的,连边缘都没打磨光滑,摸上去还扎手。而有的却又精细得能当摆件,漆面光亮如镜,纹路清晰流畅,连细节都一丝不苟?更奇怪的是,上面画的图也怪怪的。”
他挑了个画着鱼的鼓面,嘴角微微上扬。
“这……这是锦鲤吧?龙鳞凤尾、红金相映的那种?可怎么瞧着……倒像个胖头鱼?脑袋大身子短,眼睛还斜着,嘴还撅着,简直像是在翻白眼!”
楚逸筠脸一绷,脱口就怼。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熬了几个通宵,茶饭不思,连眼皮都在打架,累得眼睛发青,黑眼圈深得能装下墨水瓶,就是为了画这鼓面!每一个笔画都是我亲手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