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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这么过了十八年。世上几乎没人认识我,我也不想与人结交。”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的忧悒宛如幽潭静水,让人不觉沉溺其中:“你是我唯一的琴友。”
最后的黄昏夕光照在他身上,宛如半身被摧毁的神像,那般华丽神秘,却又柔弱悲凉。
“你今后还会来看我吗?”
他的笑容在逐渐暗淡的天光中显得有些苦涩:“刚才的那群人就把我错认成二哥——与我相交,是否会给你增添麻烦?”
他那般小心翼翼,生怕给别人添了麻烦,并不显得卑微,反而更让人心生怜惜。
“不会。正好相反,你帮我吓跑了那群烦人的东西。”
李琰的话让他转忧为喜,肌肤的微粉变得绯红:“十天后你来,我带你去听更有趣的曲子。”
他兴致勃勃的计划着下次出行,原本幽静的双眼都生出光芒来。
李琰告辞的时候,那个老仆对她的态度不仅恭谨,更多了几分亲近——
“公子这么些年都很少与人交谈,像今日这么开怀说笑,更是从未见过。”
他深深地行了一礼:“多亏了娘子您啊!”
李琰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回想着这段黄昏时候的奇遇。
前世她压根不知道魏王竟然有孪生弟弟,就是这辈子在魏王府,也从来没听说过。
但仔细想来,那些蛛丝马迹一直都在——
魏王书画间的显眼之处,摆着那具古琴,而魏王本人根本不擅此道。
魏王对父亲刘老太公的刻骨仇恨,前世今生都是那么明显……
他似乎因为某种顾忌,并不能立刻对刘家下手,所以在这几年间反复磋磨他们。
就连最早跟随皇帝的少数几位朝臣也都知道一些端倪,对这两兄弟冷待父亲的行为从不劝解。
虽说要讲究孝道,但为父者如此不慈,被继妻耳边风一吹,竟然昏愦到要将儿子卖去南华馆——这种事也太骇人听闻了。
刘家虽然不是什么豪富,但连续几代都是中下层军官,也颇有一些积蓄,怎么也不会沦落到揭不开锅,要把儿子卖去那种男色之地。
可能是因为双生子美貌又罕见,这么一对八岁男童,南华馆竟然愿意出八百两……
李琰想起那么高傲狠毒的魏王,竟然差一点成了烟花卖笑的男宠,一时表情扭曲,不知该说啥好。
但这事也另外透着蹊跷:皇帝对魏王十分看重,关爱有加,却从来没见他提过另一个弟弟,这是为什么呢?
就算刘子玉不愿见外人,也不愿意接受封爵,那也没必要掩盖他的存在吧?
就连魏王,除了书画间的那具古琴,他也从未提起过这个孪生弟弟。
刘家兄弟对刘子钰这个人,似乎是讳莫如深,不愿任何人知道他。
李琰心中生出疑惑,她又转念想起了刘子玉所说的归墟会。
归墟会在十几年前就大量购买孩童,诱使他们互相残杀,甚至生食人肉,目的又是为何呢?
李琰想起自己一直在追查的黑色丁香,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这归墟会之前刺杀魏王,看似是跟大周王朝作对,但敌人的敌人并非是朋友,他们对唐国也抱有敌意的:李瑞之死、李瑾继位时宗室作乱,桩桩件件都有他们的手笔。
等她回到唐国之后,必要督促各地官员严加侦办,清剿抓捕这些邪教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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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李琰正在院中歇息,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喧哗——
派人去问了,这才知道原来是沈燕病况加重,太夫人要将她送到城外庄子上好好养病,没想到她忽然发狂,去了母亲的正院一顿打砸,最后是被人捆着上了马车。
有小丫鬟忧心忡忡的说:“燕回小娘子这疟疾真是吓人,以前会高热抽搐,最近居然转成了疯病……”
李琰心知肚明,这只是个借口:因为魏王给的海外良药,沈燕回的疟疾早就治好了。此时说她病况加重,是太夫人把人送到郊外庄子上去的托词。
但她发疯跑到大夫人的正院去打砸,又是为了什么?李琰觉得沈燕回不是那种无脑之人。
李琰这点没想明白,索性也不再纠结:以沈家这群人的贪婪和心虚,他们迟早会自爆秘密,沈燕回那边多派一个人盯着即可。
此事此刻的沈燕回,正被五花大绑平躺在马车里。马车一路疾奔,离了煊赫热闹的皇城附近,这才慢慢停在路旁。
另一辆小驴车逐渐赶了上来,的丫鬟绿波红菱急匆匆上前,一边替自家小娘子解开捆绑,一边心疼咒骂:“太夫人也太过分了!”
“别说了!东西呢?”
沈燕回不顾自己衣衫狼狈,连忙追问道。
红菱绿波不敢怠慢,从驴车上搬下一个檀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只是一些半旧的衣服和配饰。
“把底层劈开!”
沈燕回命令道,负责押送她的大车车夫过来帮忙,三两下就把底板拆开,里面果然有一个夹层。
沈燕回从加成里面取出一柄斧子,确切的说只有精铁制成的斧头,木头制成的斧柄已经不见了。
这斧头刃面有些残缺,似乎劈砍过什么尖锐的东西,仔细看去,上面还有一些暗黑的污痕。
沈燕回凑近鼻子闻了闻:“果然是血迹!”
这就是当年的凶器!
沈燕回眼中闪过一道冷笑:“这东西在母亲那里这么多年,只能让他们投鼠忌器……在我手里就大不一样了。”
她转身上了马车:“先去西城找家客栈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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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次日仍旧去了那家茶馆。
茶馆今日客人不少,但那间雅室已经是人去楼空。
李琰干脆找了个靠窗的角落,让白阔海坐下慢慢说。
白阔海听着台上的罗通扫北演义很是带劲,回到现实中,看着自己这一身车夫的装束,却只能苦笑一声。
“要是沈节度还在,俺不敢说能像罗通那样打遍天下,倒也能杀几个敌将贼寇,立下不少功劳。”
“沈家跟你签的也不是死契吧,你完全可以离开。”
“那怎么行呢?俺虽然是粗人,也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当初答应沈节度给他做二十年的侍卫,那就得是二十年,一天都不能少。”
白阔海虽然答得斩钉截铁,但眼中的寥落失意却也骗不了人。
他原先答应做沈耘意的侍卫,虽然是因为兵败践诺,心中也是期盼能跟随当世名将在沙场上博取功业,甚至在新朝得个一官半职、封妻荫子。
然而命运弄人,沈耘意英年早逝,他在沈家蹉跎了二十年。
“俺一直在沈家没有走,有两个原因:一是没有找回小娘子你;二是沈节度死得不明不白,俺心里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