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绮站在通道尽头，风从破窗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抬手把一缕白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发根时顿了一下。
那截头发原本是黑的，现在却像被霜雪染过，根部泛着银光。
傅沉舟手里拿着银色针剂，站得笔直。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你刚才心跳停了两秒。“
“死不了。“她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傅沉舟立刻上前扶住她胳膊，却被她推开，“别碰我，你现在身上全是F-07的信号，再靠近我心镜就要炸了。“
傅沉舟没动，手还悬在半空。
心镜里传来他的念头：
【她怕连累我。】
【但她不知道我也怕。】
宁绮皱眉，听不清后面的内容。
心镜像是被什么干扰了，声音断断续续。
她低头看手腕，星辰图腾裂开一道缝，渗出细小的血珠。
每一滴落下，都在地面烧出一个小坑。
“你受伤了。“傅沉舟终于收回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金属盒，打开后是一支装着蓝色液体的针剂。
“这不是疗伤用的。“宁绮盯着那支针，“那是灵脉剥离剂，用来切断实验体和灵脉连接的。“
“我知道。“傅沉舟握紧针管，“但这是唯一能让你摆脱'执钥者'身份的东西。只要你打一针，系统就会判定你失去资格，任务自动终止。“
“然后呢？“宁绮冷笑，“我变成普通人，眼睁睁看你被回收？“
“我不需要你救。“傅沉舟说，“我本来就是残次品，活到现在已经是意外。“
心镜猛地震动，宁绮听到另一个声音插进来：
【警告：检测到高危操作。】
【执行人宁绮，目标傅沉舟。】
【任务进度：97%。】
“闭嘴！“她低喝一声，抬手拍向太阳穴。
这动作让傅沉舟吓了一跳，以为她要自残。
“你在跟谁说话？“他问。
“还能有谁。“她喘了口气，“那个天天催我交作业的心镜客服。“
傅沉舟没笑。
他往前一步，把针剂塞进她手里：“拿着。如果你不打，我就自己动手。“
“你敢？“宁绮瞪他。
“我有什么不敢。“傅沉舟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上次你说请我吃火锅，结果我等到凌晨三点。这次我不想再等了。“
心镜突然响了。
【他说的是真的。】
【上次火锅店关门后，他在门口坐了四个小时。】
【因为他不敢回家，怕梦里再也见不到你。】
宁绮愣住。
她没想到这种话会从心镜里冒出来。
“你……“她抬头看他，“你有病吧？为了个梦至于吗？“
“不至于。“傅沉舟重新戴上眼镜，“但我梦见你死了三次。第一次是在实验室，他们把你关进玻璃舱；第二次是你替我挡下回收程序，化成灰；第三次……你笑着对我说'再见'，然后消失了。“
他停顿一下，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想再做第四次了。“
宁绮的手指收紧，针管差点捏碎。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白发又长了一截，已经蔓延到肩头。
“这不是副作用。“她喃喃道，“是代价。每拒绝一次任务，就要消耗寿命。“
“那就接受。“傅沉舟说，“接受任务，完成它。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放屁！“她猛地抬头，“谁准你替我做决定？“
“没人准。“傅沉舟直视她，“但我可以帮你。“
他抬起右手，在虎口处划了一道。
鲜血流出，滴在地上发出“滋滋“声。
他把血抹在宁绮的手腕图腾上。
图腾开始发光，裂缝慢慢愈合。
“你在干什么！“宁绮想甩开他。
“激活双生血契最高权限。“傅沉舟咬牙，“你要杀我，得用我的血当钥匙。“
心镜剧烈震荡。
【权限提升。】
【绑定状态：同步。】
【可选项新增：以命换命。】
宁绮看到眼前浮现两个选择：
A.执行任务：击杀F-07实验体，获得完全自由。
b.触发替换：使用者自愿成为回收对象，目标解脱。
她盯着第二个选项看了很久。
“你疯了。“她说，“你以为我是那种能看着别人替我死的人？“
“你不就是。“傅沉舟笑了，“上辈子你师兄也是这么死的。“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她心里。
记忆翻涌上来——那天火光照亮天空，师兄把她推进密道，自己转身迎战追兵。
她回头最后一眼，是他被铁链穿透胸膛的画面。
“别拿他比。“她声音发抖，“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有。“傅沉舟抓住她的肩膀，“你每次心软的时候，都在学他。“
宁绮抬手就想打他。
可手举到一半，却落下来抱住他。
这个动作太突然，傅沉舟僵住了。
“听着。“她在耳边说，“你要敢死，我就把你做成傀儡，天天给我端茶倒水。让你亲眼看着我活得长长久久，气死你。“
傅沉舟没说话，只是轻轻回抱她。
心镜传来新提示：
【情感波动超标。】
【系统紊乱中……】
【倒计时暂停。】
宁绮松了口气，刚想退开，却发现傅沉舟的身体在变冷。
她低头一看，他左肋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
“你什么时候伤的？“她慌了。
“刚才是不是说了四个小时？“傅沉舟靠在墙上，慢慢滑坐下去，“其实我骗你了。我在火锅店门口坐了五个小时。“
“别说话！“宁绮撕开他衣服查看伤口，发现那里有一道黑色纹路正在扩散，“这是灵脉反噬！你怎么不说？“
“说了你会更烦。“他咳了一声，“而且……我觉得值得。“
宁绮咬破指尖，想画符封住伤口，但手指刚碰到皮肤就被弹开。
黑色纹路已经形成锁链状，缠住他的心脏。
“不行。“她摇头，“这个术法只能本人解。“
“那就让我解。“傅沉舟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输入终止代码就行。“
“不行！“宁绮扑上去压住他的手，“终止代码等于自杀！“
“可我不终止，你就会被迫执行任务。“他看着她，“你选哪一个？“
宁绮说不出话。
她只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越来越冷，呼吸越来越弱。
心镜最后响起一句提示：
【最终确认：是否启动'以命换命'程序？】
【是\/否】
她的手指悬在虚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傅沉舟忽然笑了：“你知道张辰溪怎么说我们吗？“
“说什么？“
“他说我们像两个死机的程序，明明互相需要，却一直在互相删除。“
宁绮眼眶红了：“那你现在删够了吗？“
“差不多了。“他抬起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这次轮到我备份你。“
他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下，像是按下确认键。
宁绮的心镜瞬间黑屏。
下一秒，她的白发全部变白，整个人像是被抽空力气，跪倒在地。
而傅沉舟靠在墙边，嘴角带着笑，闭上了眼睛。
她爬过去摇他，喊他名字，但他没有反应。
手腕上的星辰图腾重新亮起，显示一行字：
【任务完成。】
【执行人：傅沉舟。】
【状态：已回收。】
宁绮一拳砸向地面，嘶吼出声。
天花板开始掉落灰尘，整条通道剧烈晃动。
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升起。
她抹掉脸上的泪，扶着墙站起来。
怀里的银色针剂掉了出来，滚到傅沉舟手边。
她弯腰捡起，攥得紧紧的。
然后转身，一步步走向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