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漪连日的闷气似乎散了些,她唇角微扬,迈步向前走。
屋中响起瓷器被砸碎的声音。
“好啊!我如今连那个不知打哪来的野女人还不如了。”
宋承漪稳稳地走上台阶,她自问虽是宋家养女,但也与“野”字不沾边。
因为郁攸迟的脾性反差太大,她将心神都扑在了他身上,但自从将注意力收回,她的脑袋便灵光不少。
之前没空注意的细节,一股脑涌上来。
奇怪之事还真不少。
崔氏之前也这般轻蔑地说起她的身份,还不止......
雨梅和露兰也有过此种表现。
宋承漪压下心中异动。
屋中,郁缇莺摔碎一个花瓶,顺势便将心底的郁闷都说了出来。
“我劝二姐姐回祖父家,她不想走,还说写了信给连城表姐,但有什么用,表姐也不是那女人的对手,差点连命都丢了,还叫全城的百姓都看了笑话。”
宋承漪脚步顿住。
与她料想的有细微差别,她本以为是郁缇莺找了崔连城当帮手,看来背后指使她的人是郁青鸾。
崔连城带着会武的婢女们前去,就是在宋家专程等着要惩治她。
这说明,崔连城早就得知她会回宋家的消息,是侯府的人走漏了消息。
露兰低低地道:“奴婢还以为二姑娘是个善良温和的性子,如今看来,还是人心隔肚皮,您以后,可莫要碰见什么可怜的人都想帮一把了。”
宋承漪未言语。
屋中的郁缇莺看着满地狼藉,受不了地喊叫着。
“二姐姐不想走,我可要走了!这里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小丫鬟抖着声音道:“可是二夫人来了信,叫您们先不要回去。”
郁缇莺顿时更气了,疑心地问:“母亲回崔家享福就忘了我,是不是怕我成了拖油瓶?”
小丫鬟不敢说话,连连摇头。
“你母亲,是为你好。”
一道音调温柔婉转的声音传进来。
郁缇莺愣了愣,她的院子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就连二姐姐也不愿来走动,整日不知在忙什么。
进门的女子,比起那日在侯府门前见她穿的红裙盛装,要素淡得多。
但这套淡绿色锦缎更衬她肤白如玉,斜插坠米珠的玉簪叫她容色更盛。
如今侯府中日子过得最舒服的便是她了。
郁缇莺没好气地道:“你来做什么?”
宋承漪笑着说:“当然是来看你笑话的。”
郁缇莺没想到她这么诚实,呵了一声,“我就知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宋承漪绕过门口的碎瓷片走到屋中,轻叹着。
“我就是太好心了,所以之前提醒你二姐姐不要与严家结亲,可二夫人与她都不听,最终落得这么个结果。”
郁缇莺不忿地道:“你就是碰巧说对了而已。”
宋承漪打量着对方,这些时日郁缇莺过得着实不好,离开了母亲的照拂,脸颊上的肉都消了些。
“我还碰巧说对了你连城表姐的婚事要吹,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郁缇莺面色变了,眼中带着犹疑。
崔连城要与何家结亲的事,她不知,但表姐在信里明里暗里炫耀过她未来的夫婿是如何的显贵门第,如何的智勇双全。
现今表姐落水被宋家大公子救上岸有了肌肤之亲的消息,已经传得全城皆知,婚事可不就告吹了。
郁缇莺心中已经信了八分,但还是嘴硬道:“你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我还能碰上一只小耗子,你猜是关于谁的?”
郁缇莺抿着嘴,提防地看着她。
宋承漪的视线在郁缇莺的手指上停留片刻,将对方看得心情紧张,用鞋底碾着地面。
她弯弯唇,“可是,你不想听,那就罢了,就当我只是出来消消食,不是特意来寻你的。”
说完话,宋承漪便利落地转身要离开。
事不关己,郁缇莺嘴硬想如何说都行,但一旦与自己有了干系,她也忐忑了起来。
在宋承漪快要踏出门外时,郁缇莺急急唤住她。
“你看出什么来了?到底是什么事?!”
宋承漪闻声回身,眸光清亮澄澈,并无郁缇莺臆想中的讥诮之态。
“我看出来,你若是回了崔家,便是真正的死路一条。你留在侯府,尚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千金。”
宋承漪说话时声音徐缓,字字清晰。
“可若回了崔家,便是随同被休母亲一道遣返的弃女,你与侯府再无瓜葛。”
“虽然你外祖家是享誉盛都的名门,但你总归姓郁,到了如此境地,还如何议得上一门称心亲事?”
宋承漪说中了郁缇莺心底的恐慌。
就算她眼中满是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宋承漪说得是对的。
女子婚嫁是大事,尤其现在她处境尴尬,侯府没有人帮忙张罗她的亲事。
但若要外祖家出面,母亲被休弃,她也没法嫁入清正之家。
郁缇莺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宋承漪展颜一笑,“好办法便是,我来帮你物色好人家。”
“你?!”
郁缇莺不知是该笑她不自量力,还是笑自己蠢到真以为她有好主意。
宋承漪道:“我知你不信我,但你现在还能信谁?”
郁缇莺沉默着,如今,连表姐都惨兮兮地落败了,说不准她真的能帮自己。
继续留在侯府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但总归也没有坏处。
郁缇莺不情愿地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宋承漪看着满地的零碎,还有跪在角落处的小丫鬟,眸光转冷,一步一步逼近了她。
郁缇莺被她目光中的冷意看得低下了头。
“你就待在汀芷院,乖乖的不要惹是生非,也不要大喊大叫,每日抄经念书静静心。”
郁缇莺还以为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讶异抬头。
“就只是这样?”
宋承漪点头,笑着说:“我以为,这两项要求,你要做到已经很难了。”
“如果你做不到,就到崔家过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去。”
瞧不起谁呢,郁缇莺想歪眼撇嘴,但一想到有求于人,又憋了回去。
从汀芷院出来。
露兰简直要急死了,“小姐,你为什么要帮三姑娘?”刚说好的不要再管闲事。
“我不是帮她。”
宋承漪目视前方,“只是不希望她来碍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