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宋承漪踮得脚都酸了,偷偷偏着眼眸看他。
郁攸迟凝着眼前女子透白柔滑的脸,有小表情时格外烂漫灵动。
尤其是这双不染杂质的眼睛,里头的光华胜过正午的日光。
他心底的阴暗角落,正在被一点点驱逐开来。
二人相距太近,宋承漪心中羞涩渐起,脸颊也添了些红晕,看起来更加气韵生香。
她轻声唤:“夫君?”
郁攸迟突然皱眉,气息沉沉地道:“别跟着我!”
宋承漪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背影,她来月事,本就心绪起伏大,她哼了一声,也转头走了。
他怎么这般难搞,也不吃这种路数。
不搞了,不如回去睡觉。
*
清晖堂中有两人正在等着郁攸迟。
他们在窗口,已经见到了大门处的这番景象。
当郁攸迟踏入时,他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早先,幕僚张和清就等在书房门口,遥遥地见到有人走过来,急匆匆下去迎,结果看到那个女细作在纠缠世子。
张和清刹住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书房,将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说与柴寂樊听。
此刻,书房内烛火通明,檀香袅袅。
坐在轮椅上的柴寂樊眼神带着探究与惊讶,难不成,不近女色的世子如传闻一般,真的着了道?
郁攸迟步履从容地走向长案,腰间玉带扣随着步伐发出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落座时,他问向张和清:“你在门口看到了什么稀罕事?跑得那么快。”
原来,自己被世子看见了,张和清咳了一声,可不能让世子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
郁攸迟执起青瓷茶壶,茶水注入盏中的声响在书房里格外清晰。
张和清装作苦大仇深地道:“我等忧心世子的安全,见到世子平安归家,心中松慰,等不及要传送这个好消息。”
他们二人等在此处,是为了今日朝中发生的事。
严御史明显是诬告,死掉证人的证词如何能做证据,却能得到群臣的一呼百应,明显又是某人在背后用计。
但没想到,世子的手段更狠更不讲道理,十四位官员的亲眷被收押在大牢,明日会有一场更大的喧闹,他们还需提早应对。
柴寂樊性格更沉稳,缓缓摇着手中的羽扇,“世子捉拿了那么多官员的家眷,不知打算如何处置?”
郁攸迟将茶杯放在唇边,慢慢饮下。
“都杀了。”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却似惊雷。
张和清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摔了,心中止不住地尖叫。
完蛋了,世子更疯了!
年纪更长的柴寂樊还坐得稳,但是手中的扇子也摇得更快。
这几年,郁攸迟手里染过的血,少说也有千人。
上到曾经的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兵马司指挥使等高官,下到贪官小吏,但从未对无知妇孺下过手。
之前,杀这些人,至少师出有名。
如今要诛杀这些谏臣的家眷......当真是残暴嗜血......
屋中静默少许,柴寂樊道:“世子如此行事,岂不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怀了。”他分析着:“严忠胡乱攀咬您,不是为了将您搬倒,这些证据不足以定罪,皇上也不会将这些放在眼里。”
“只是,您曾当街与严墨臣有过冲突,那么背后之人的目的,便是给您戴上这暴力滥杀无辜的帽子,叫您......”
后头的话,柴寂樊没敢说,郁攸迟从容接话:“受万人唾骂,留名青史。”
他品评道:“倒也不错。”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与他们硬碰硬,柴寂樊道:“今日皇上也并未理会这些朝臣,事情若是闹大,最后于世子不利,不如让事情渐渐平息。”
张和清朝着他挤了挤眉,示意他莫要再说了。
近年来,世子的脾性他们都清楚,成了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行事从来不考虑声名,更不考虑性命危险。
但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凡是招惹了他的,无人可以全身而退。除了世子夫人之死的案子,至今仍旧颇多疑点。
柴寂樊说起另一事:“世子,这严墨臣所中之毒与夫人是同一种,代表着当年的真凶再次出手了。”
“她是想借这毒,提醒我。”
郁攸迟抬眸,眼中满是戾气,“阿漪之死,还会重蹈覆辙。”
柴寂樊和张和清对视一眼,世子夫人不是已经亡故,这如何重蹈覆辙?
张和清愤慨道:“严忠投靠了崔家,成了走狗,没有半点御史气节。”
柴寂樊说道:“严忠未必知道他儿子是谁杀的,关心则乱。”
郁攸迟眸光闪过讽刺,语气稀松平常地道:“死了便死了,没什么打紧的。”
记在他头上,他也不甚在意。
“还有一事......”
柴寂樊罕见的犹豫半晌,才道:“最近侯府内外,甚至宫中都在传,您对平芜院的女子宠爱有加,我们都知您是为了蒙蔽崔皇后,属下们斗胆提醒您,您与她相处,可要小心......”
郁攸迟忽而抬眸直视他。
柴寂樊倏地对上世子冷幽幽的视线,把后边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扇子越摇越慢,柴寂樊垂眼琢磨了一下哪里说错。
张和清接着道:“世子岂会被她蒙蔽?当年送进侯府,世子便不予理会,上月我听说世子还叫老步用了好几道大刑,就算她有几分姿色,也不过是个替代品,世子只是有自己的计划......”
他正说的慷慨激昂,忽觉得头顶冒寒气。
原来是世子的目光落在他头上,像是要把他的脑袋削平。
郁攸迟手指摩挲着茶盏,问:“怎么不说了?”
“说.....说完了。”张和清讪讪地道。
议事就此完毕。
但两人未告辞,仍旧留在书房。
郁攸迟抬眸扫向他们。
一看就是有事要说,但这事,不好说,不知谁先说。
柴寂樊不慌不忙地用扇子遮挡住自己的脸,张和清低头抓了抓额头,用手阻挡世子的视线。
虽然世子的态度很明显,但他们作为幕僚,该尽的责任还是要尽。
柴寂樊道:“属下听闻这细作近来不安分,百般接近世子诱惑世子,还请世子,勿要被女色所迷。”
郁攸迟将茶盏推远,道:“在你们眼中,我是那等色令智昏之人?”
诡异的寂静中。
门外传来一人的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