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山长,‘科技’二字,并非出自任何典籍,而是学生自己总结的两个字。”
此言一出,堂下的嘲笑声更大了。
“哈哈,承认了!果然是自己瞎编的!”
“真是贻笑大方!”
程凡神色不变,继续说道:“科,是格物致知,是分门别类之学问。技,是奇技淫巧,是经世致用之技术。”
“所谓科技,便是将世间万物,风雨雷电,山川草木,乃至人体自身,都分门别类,对其进行系统的研究、观察、总结其规律,并利用这些规律,创造出能够改善民生、增强军备的工具与方法。”
这番解释,让堂下的嘲笑声,渐渐小了下去。
虽然依旧听得云里雾里,但“格物致知”和“奇技淫巧”这两个词,他们是懂的。
程凡的解释,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方祭酒的眼中,闪过一抹浓厚的兴趣。
他抚着胡须,沉吟道:“格物致知,化为致用之术……你且详细说来。”
程凡点了点头,开始组织语言。
她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那个世界,那个在2025年,已经将科技发展到令人瞠目结舌地步的祖国。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悠远和感慨。
“譬如,民生之本,在于衣食。如今我大夏,一亩良田,辛劳一年,不过产粮两三百斤,若遇天灾,更是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此为常态。”
“然,若以‘科技’之道,研究土壤、种子、天时、水利,我们便能培育出亩产千斤的良种,能造出预测风雨的仪器,能修建出灌溉万顷的渠坝。到那时,天下百姓,再无饥馑之忧。”
亩产千斤?!
预测风雨?!
程凡的话,如同天方夜谭,让所有监生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
自古以来,农业都是看天吃饭,亩产三百斤已是丰年,亩产千斤,那不是神仙手段吗?
程凡没有停下,继续说道:
“再譬如,军备之要,在于杀敌。如今我大夏将士,手持刀枪,身披铁甲,百步之外,强弓已是极限。攻城拔寨,需以人命去填。”
“然,若以‘科技’之道,研究金石、火药、力学、机关,我们便能造出一种武器,于千步之外,轰开最坚固的城墙!能造出一种铁甲战车,刀枪不入,日行千里!能造出一种铁鸟,翱翔九天,俯瞰大地!到那时,我大夏兵锋所指,何人敢挡?”
千步之外,轰开城墙?!
日行千里的铁甲战车?!
翱翔九天的铁鸟?!
如果说刚才的“亩产千斤”只是让他们震惊,那现在这番话,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整个明德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程凡。
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了。
这是痴人说梦!是疯言疯语!
太子萧景瑞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了!”
他指着程凡,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亩产千斤?你以为种子是天上的仙丹吗?”
“翱翔九天的铁鸟?你怎么不说你能肉身成圣,白日飞升呢!”
“程凡啊程凡,我本以为你只是个莽夫,没想到,你还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山长!此等妖言惑众之徒,理应逐出学堂,以免玷污圣贤之地!”太子义正词严地向方祭酒进言。
“对!逐出去!”
“妖言惑众!其心可诛!”
反应过来的监生们,群情激奋。
他们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程凡所描绘的那个世界,太过荒诞,太过离奇,已经超出了他们想象力的极限。
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强国之道,而是巫蛊之术,是动摇国本的歪理邪说!
面对着满堂的嘲讽与敌意,程凡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与窘迫。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是啊。
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一个时代,就是疯子。
她所说的这一切,对于这些被禁锢在封建思想里的人来说,确实太过遥远,太过虚幻。
就像对一个古人描述智能手机和互联网,他只会把你当成妖魔。
方祭酒没有说话。
他深深地看着程凡,那双浑浊却又无比锐利的眼睛里,没有嘲讽,只有深沉的思索。
他不像那些年轻的监生,他活了七十多年,见过的奇人异事数不胜数。
他从程凡的眼神里,没有看到疯狂,只看到了一种……笃定。
一种仿佛亲眼见过那一切的笃定。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你所言之事,太过骇人听闻。”
“但老夫,姑且信你一次。”
“你说的这些,可能实现吗?”
方祭酒的话,让满堂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山长……竟然信了?
太子萧景瑞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程凡迎着方祭酒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能。”
一个字,掷地有声。
“好。”方祭酒也只说了一个字。
他没有再多问,而是宣布了下课。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今天听到的一切。
监生们带着满腹的疑惑、鄙夷和不解,三三两两地散去。
他们看向程凡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一个疯子。
程凡独自一人,走在国子监的林荫道上。
她知道,从今天起,“疯子”这个标签,恐怕就要和她的名字,紧紧地绑在一起了。
她不怪他们。
夏虫不可语冰。
言语,是苍白的。
想要让他们相信,唯有将那些东西,一样一样地,真实地摆在他们面前!
是时候了。
她心中想道。
是时候,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而一切的开始,得先从解决一个最基础的“通讯”问题做起。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蓝图。
一张属于“手机”的,最原始的蓝图。
回到宁王府,程凡婉拒了管家安排的午膳,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小月儿见她面色沉静,不发一言,还以为她在国子监受了委屈,担忧地跟在身后。
“公子,您……您没事吧?是不是那些人欺负您了?”
程凡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满脸担忧的小丫头,心中一暖。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或许也只有她和宁王,是真心关心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