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正想反驳裴彻,结果赌场里的小厮先一步上来了。
小厮看到他带个生面孔进来,还以为是哪家贵胄公子,但看清云昭那一身狼狈小厮愣了。
“哎哟,裴郎君这是从哪儿捡来的小乞丐啊,我们这……只典当钱财……小娘子也行,但小乞丐嘛……”小厮有些犹豫,正思考怎么委婉拒绝才不冒昧。
裴彻满脸嫌弃:“谁说我要典当她了?老子刚打完全胜,你跟我说钱?”
“哎呀,是奴冒犯,是奴冒犯了。”小厮腆着脸笑得贼兮兮的:“不过您也知道咱们常胜赌坊的规矩,裴郎君只能自己或者带亲人或挚友登楼,其余的都得按规矩走。”
裴彻笑了:“谁说这不是亲友?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可是我们家纸婿郎,我带他来放松放松。”
“嗯???”
不止小厮,周遭看热闹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琅铮玉氏的纸婿郎,寒门清谈魁首云樾???
自从这人入赘后,三年未曾踏出琅铮玉府,前几日有传闻裴郎君带女郎以及纸婿郎到秣陵酒肆去,但他们这些赌坊中人自然是错过了好戏的。
没曾想今日竟然有机会在赌坊碰见。
虽然纸婿郎被折了羽翼困在玉府,但不得不说这已经是他们寒门中人攀爬得最高的人。
故而,很多庶民都暗暗把云樾当成典范。
梦想有朝一日也能如他一般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哪怕只是到士族去当个赘婿也好啊。
你当这是普通士族呢?
那可是辰朝第一士族,琅铮玉氏。
进了那个大门,再也不是底层人了好么。
于是大伙的热烈的眼光齐刷刷扫了过来。
这边,云昭也是备受刺激,她怒目瞪向裴彻咬牙开口:“你想做什么,休要乱说。”
这家伙明目张胆地败坏兄长的名声。
刚才她就已经想说他不安好心。
毕竟赘婿要守的规矩良多,这些地方根本不能来,更别说这个节骨眼,华彰公主还在受困。
若让人知道玉澄在点兵,赘婿却跑到赌坊,以后兄长还如何活。
裴彻不痛不痒地笑了:“之前怎么不见你慎重?”
“废话!”云昭瞪了他一眼,事关兄长的声誉,能不慎重么。
裴彻倒好,直接把她往火坑里推,这厮果然外表正直心思歹毒,直接冲她软肋插刀啊。
“赶紧走!”云昭说着暗暗拧他的胳膊,企图把他给拉走。
谁知裴彻非但不动,还固执地往里面走。
云昭就差把他拖出去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好做的太明显,于是乎云昭反而被裴彻往里拉。
“你不是说有尾巴么,现在我就帮你甩掉尾巴。”
“!”云昭错愕。
还以为裴彻是为了捉弄自己,结果……竟然是为了砍尾巴?
云昭的抗拒终于卸了下来。
小厮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只是笑着给他们领路:“赘……咳,云郎君不用紧张,我们赌坊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不堪,更何况裴郎君还是我们的上宾,有更好的去处的。”
小厮说着带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的环境跟一楼一样嘈杂,看着是一模一样,实际上却有着极深的学问。
至少,要上二楼却是有规矩的,必须是赌坊的常客,而且还得在一楼所有牌局上都有过一条龙胜出的战绩才能上二楼。
二楼之上还有三楼,规矩如出一辙,而且三个月会清零一次,无论多厉害的战绩都得重新再打一遍。
裴彻在赌坊一待十天半个月就是为了冲战绩。
这规矩,对于他们这种渴望刺激的人来说,就跟烈酒一样,无法让人自拔。
这也是“常胜赌坊”在建康独一份的原因。
裴彻当初跪祠堂就是因为从打上三楼的时候输了,死活上不去还亏了好多钱。
跪祠堂的半个多月,他一边做弓弩一边苦思冥想,他应该这般这般那般那般,于是乎在解禁之后,裴彻花了两个昼夜终于再次打上三楼。
至今,也就只有他一人上到三楼。
裴彻没藏着掖着,大方地把云昭带到了自己用金钱与智商堆出的荣耀殿堂。
云昭不知道赌场的规矩啊,她以为裴彻是这里的老主顾,跟上饭馆有雅间似的赌坊也有雅间,仅此而已。
三楼与下面一样大,但却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摆设也非常雅致,打开帘子可以看到下面的繁华,拉上帘子之后,这里静谧得就跟隐士的书房似的。
小厮恭敬发问:“郎君,今日可要安排什么牌局?”
“不用,备些好吃的就行。”
“喏。”
等小厮离开,裴彻才得意开口:“常胜赌坊最绝的是老板有一手好厨艺,只要有资格上三楼,就能吃到他做的菜,而且还是免费的予取予求的,为了这一口,我可是差点倾家荡产。”
“……”云昭。
果然是裴彻的风格……
很快,茶果小点上来了,再然后烤肉焖肉也上来了。
奔波了几天,云昭餐风露宿,之前被刀架着走感受不到身体的饥饿困苦。
而今菜一上来,云昭饿的不行。
刚想伸手抓饭,裴彻挡掉她的手,嫌弃地指了指旁边浣洗的铜盆。
“讲究些行么。”
“……”云昭。
差点忘了这厮虽然是粗鄙的大兵,但也有贵胄的毛病。
她快速净手。
手上有不少摸爬滚打时划伤的伤口。
洗的时候自然是疼的,不过云昭也只是皱了皱眉,利索地把嵌进肉里的沙子洗掉,再用帕子随意一擦,然后就开始扒拉饭菜了。
裴彻静静地观察着这些细节,内心颇有些复杂。
若他不知云昭是女儿身,她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觉得有什么,可一但知道她是女儿身,那这一切就变得古怪起来。
虽然说云氏一族被扁为庶民之后,举家搬迁到了汝南。
但云昭的祖母是颍川庾氏的旁支,仗着这个名号他们一家在汝南过的也不算太颠沛,至少不会像普通庶民那般琉璃。
结果云昭却是半点也不娇气,不但会做九连弩,甚至不输儿郎的豪迈。
譬如现在,磨破手掌的是玉攸宁只怕早已哭得不知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