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青心里总惦记着陆文昭与胡八郎见面时的紧张气氛,连带着去庄子上查看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手里攥着的账本松了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她竟毫无察觉,只是望着远处桑田里忙碌的身影出神。
“少夫人!少夫人!”李二嫂连喊了两声,见她终于回过神,才笑着走上前,弯腰帮她捡起账本。
“您这是在想啥心事呢?账本都掉地上了也没瞧见。”
“啊?抱歉抱歉。”商青青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账本,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刚才走神了,让二嫂见笑了。”
她定了定神,把心头的疑虑压下去,问道,“这几日庄子上一切都还顺利吧?新招的妇人上手快吗?”
“顺利着呢!”李二嫂眼睛一亮,欢喜地道,“今年新出的丝缎行情好得很,江东各郡的布庄都来抢着订!咱们庄子上又添了二十多个会织丝缎的妇人,都是西坡村落里的流民姐妹,手巧得很,学东西也快,现在丝织庄的机杼声从早响到晚,热闹极了!”
商青青听着也高兴,笑着道:“那正好,我去丝织坊看看她们的手艺。”、两人刚走到丝织坊门口,就见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年轻妇人捧着一匹新织好的缎子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二嫂,您看看这匹罗缎,是我们几个刚织好的,您瞧瞧成色怎么样?”
那缎子是淡粉色的,织得细密软和,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上面,光泽柔和,远远望去,真如云雾缭绕的桃花林一般,雅致又鲜活。
李二嫂伸手摸了摸,赞叹道:“好手艺!这色泽、这纹路,比老匠人织得还精致!”
她转头对商青青介绍道,“少夫人,这位是云娘,就是西坡来的流民姐妹,她以前在老家就是织锦的巧手,如今可是咱们丝织坊的能人!”
说着转头对云娘说:“云娘,这便是东家少夫人了。”
云娘这才注意到商青青,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放下缎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瞬间红了:“少夫人!民妇……民妇给您磕头了!”
商青青吓了一跳,连忙搀扶:“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使不得!”
云娘流下泪来:“若不是少夫人您收留我们,给我们分田地、让我们进丝织坊,我们一家老小怕是早就饿死在路边了!您不仅给了我们安身之所,还让我们有了体面的营生,这份恩情,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啊!”
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商青青连忙上前扶起她,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眼泪,有些尴尬地笑道:“云娘你这是干什么?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
她看着云娘激动的模样,有些触动,便温声道,“我帮你们,你们不是也回过头来帮了我。这庄子里,还有我那些田里面,也多亏了有你们呢。说到底,是咱们互相帮衬,才能把日子过好啊。”
云娘哽咽着道:“少夫人,您……您真是天底下少有的好人!”
“快别这么说,我可担不起‘好人’的名头。”
商青青笑着摆摆手,指着那匹粉色罗缎转移话题。
“这缎子织得真好看,往后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应该起个好名才对!”
李二嫂也感慨:“确实,这颜色看着就喜兴。”
商青青看着云娘,笑眯眯地道:“云娘,你要是愿意,往后就负责带着姐妹们研究新花色!”
云娘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愿意!愿意!多谢少夫人信任!”
她脸颊微红,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泪痕,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意看向商青青。
“少夫人,其实这纹样我们一共织了三个颜色,除了您刚见的桃红,还有雨过天青和秋香色,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哦?还有两种颜色?快拿来我瞧瞧!”商青青觉得真是了不起。
刚刚那匹桃红缎子已足够惊艳,另外两种颜色想必也差不了。
云娘应声转身,快步走进丝织坊的储物间,不多时便捧着两匹叠得整齐的缎子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缎子在桌上展开,瞬间让整个屋子都亮堂了几分。
雨过天青的缎子,颜色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清透又温润。
秋香色的则更显沉稳,暖融融的黄褐色里透着几分贵气,既不张扬,又透着精致。
商青青伸手轻轻抚过缎面,指尖触到细密的纹路,忍不住赞叹:“这颜色选得好!这手艺更是绝了!雨过天青清雅,秋香色贵气,真是绝了!”
一旁的李二嫂也凑上前,伸手摸了摸缎子的质地,啧啧称奇:“可不是嘛!我在丝织行里待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缎子!云娘你这手艺,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往后咱们丝织庄有你在,肯定更红火了!”
被两人这么一夸,云娘的脸更红了,连忙低下头,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声音也低了几分:“您二位太抬举我了……我就是想着,不同颜色能适合不同的人,才试着织了这三种。要是您觉得不好,我再改改……”
“改什么改!这么好的缎子哪里用改?”商青青笑着打断她,“就按这三种颜色做!我看啊,咱们这三种缎子不仅要在江东卖,往后还要卖到其他州府去,让更多人知道咱们丝织庄的本事!云娘,你立了大功,等这批缎子卖出去,我一定给你和姐妹们都涨月钱!”
云娘闻言,眼睛又潮湿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商青青,有些哽咽道:“多谢少夫人!谢谢少夫人赏识!”
不过商青青又犯了难。
桃红、雨过天青、秋香色各有韵味,可该给这组新缎起个统一又雅致的名字,却让她绞尽脑汁。
她对着缎子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叫‘三色桃花缎’?太直白了,没灵气。叫‘锦绣三色’?又太普通,显不出这缎子的特别……”
商青青皱着眉,越想越觉得头疼,她向来擅长打理产业,对这类取名的风雅事,实在不擅长。
“要不问问胡八郎?”她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可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
胡八郎虽心思活络,却也偏实务,
“对了……回去问问小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