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岚却目光贪婪地打量木瑜身上的锦缎,虽然看不出这料子值多少钱,但一看就是金贵物件,心道木瑜如今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只是府上的一个通房都能穿得这么气派,若日后能得了尚书大人的心,爬上正妻之位,她们一家就能跟着享受泼天的富贵了。
如此想着,木岚神色突转,满脸的惆怅伤怀:“瑜儿啊,你也知道家里日子过得紧,眼看你弟弟就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可家里实在拿不出银子供他读书。
“瑜儿你如今的日子过得如此富贵,不如先支些银子给姑姑应应急。”
木瑜垂下的眼眸闪过戏谑嘲弄,没想到她竟还高估了木岚。
原以为木岚为了能顺利要到钱,会将这出温情大戏装得久一些。
却没想到,这才刚说没两句,就急着张口要钱。
木瑜缓缓抬眸,秀眉紧蹙,很是为难地说:“姑姑不是已经收了尚书府还有王家的礼金吗,为何还会缺银钱?瑜儿只是府中不起眼的小通房,哪里拿得出银钱接济。”
木岚咂咂嘴,顿时拧眉垮了脸。
她听出木瑜不打算给钱,脸色大变,叉着腰站起来怒骂:“好你个小没良心的!忘了是谁养了你这么多年了是不是,嫁进高门大户翅膀长硬了,都开始跟亲姑母算账了。要不是我,你能过上如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管得你去偷去抢,总之我把话撂这,你今天不给也得给,不然我就把你为了攀富贵抛弃王贵的事闹到你婆婆跟前,看看裴家人还会不会要你这种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
木瑜眼眶通红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木岚:“姑母,你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分明是你强逼瑜儿与人为妾,后又让瑜儿改进裴府的。”
木岚冷哼:“那又如何?大户人家最看重脸面,真把事情闹大了大家脸上都没面,你觉得到时候他们还会留你在府里,别傻了。我可告诉你,王贵至今都惦记着你,你要是被赶出府,他头一个扑上来玩死你!”
木瑜呆怔怔地呢喃:“姑母……”
木岚冷眼看着木瑜,别看她气势十足,其实刚才心里还真有点没底。
这死丫头如今背靠官老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万一木瑜在裴大人枕边吹耳边风,蹍死她们一家就是动动指头的小事。
幸好这丫头还跟从前一样软弱无能,由着她打骂也不敢吱声。
木岚端起桌上的茶水猛喝了一大口,见木瑜怯怯的呆站着,窝囊的让人来气。
她转眼间又佯装为难地叹气。
握着木瑜的手柔声细语诉苦:“瑜儿,咱们家有多不容易你是知道的啊,裴大人是刑部尚书,堂堂正正的二品大官,随便从指头缝里漏出来那么一小点,都够咱们家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看在姑姑这些年养你不容易的份上,你就帮帮咱们家吧,你也知道你姑父那个人好赌,实话告诉你吧,先前那些礼金全都让你姑父偷走输没了。
“瑜儿,姑姑受点苦没什么,可你弟弟妹妹还小啊,你忍心让他们连饭都吃不上,到街上要饭去吗?你周芹妹妹眼瞧着就要说亲事了,咱家里穷,哪有好人家看得上,你总得帮帮芹儿啊,要不然她就只能是嫁给老鳏夫做继室的命啊。”
木瑜神色松动:“芹儿……姑母……”
“好瑜儿,姑母在这呢。”木岚瞧木瑜的神情,觉得有戏了,接着又说:
“瑜儿,姑母知道你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姑母没本事,没什么能给你的。但正因为这样,你才要多多帮持家里,等以后你弟弟金榜题名,府里谁还敢小瞧你!”
木瑜有那么一瞬间险些没绷住地笑出来。
木岚这口饼画得可真够遥远的,且不说弟弟周新如今才十岁,就以他那好吃懒做的性子,别说状元郎,今生连秀才都没指望。
木瑜掩下嘲弄的神情,再抬头时满眼的伤痛:“姑母让我心疼弟弟妹妹,可姑母在家中苛待我时,又可曾心疼过我?”
木岚见还是说不动她,顿时烦躁到了极点。
她今天来,压根没想到木瑜会变得这么难搞,说得她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还在这里叽叽歪歪的。
余光瞥见梳妆台上精致的钗环,木岚顿时眼前一亮:“呦,你这些都是好东西,能值不少钱吧?”
木岚自顾自走到梳妆台,两只手胡乱抹了抹袖子,忙拿起一枚发钗对着铜镜往头上戴。
她美滋滋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自己也摇身一变成了贵妇人。
接着愈发贪婪地看着桌上的首饰:“瑜儿,既然你手上没钱,随便送几件首饰给姑母也行。”
木瑜着急上前劝阻:“姑母,这些首饰属于尚书府,瑜儿做不了主,您不能带走。”
木岚今日一再被木瑜顶撞,翻了个白眼,彻底装不下去地扬声骂道:“你个死没良心的,别以为嫁进裴家了就能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养你这么多年,要你几样首饰都不行了?”
这时,春风阁外已经聚集不少人。坏事传千里,更何况同在一个宅子里,什么事能瞒得住。
春风阁远比其他院子小,木岚的嗓门又惊奇地吵嚷,仆从们即便站在院外也能清楚地听见里面的动静。
一个个啧啧称奇,天底下竟还有这样没脸没皮的人且胆肥的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府邸,就敢跑上门闹事,真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屋里头,木岚越骂越起劲,手上半点没停,梳妆台上的首饰胭脂,很快就被她席卷一空,衣袖塞不下就往怀里抱着,总之能看见的好东西恨不得一股脑全都搬走。
木瑜拉住木岚的胳膊,哭道:“姑母,算瑜儿求你了,你要钱我想办法就是了,但这些首饰您真的不能带走。”
木岚不耐烦地低吼:“给我死一边去。”
她手肘精准用力撞向木瑜肚子,刹那间,木瑜吃痛的向后栽倒,擦伤才好没多久的掌心再次受难,许是伤上加伤,掌心的伤势远比上次还要严重。
“姑娘!”
兰心刚赶回春风阁就看见这一幕,忙冲进来扶起木瑜:“姑娘您怎么样,呀,您的手!姑娘我这就去取药。”
兰心尚且如此关心木瑜,木岚身为木瑜的亲姑姑,见她受伤,非但没有一丝关切,反而冷嘲热讽道:“你这死丫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说你这柔柔弱弱的蠢样,就跟你那早死的爹娘一样没用,难怪裴大人瞧不上你。”
“本官瞧不瞧得起谁几时轮到旁人置喙?”
裴遥面色不虞地走进屋内,看见木瑜鲜红的掌心那一刻,更是阴郁到仿若覆着一层寒霜:“在我府上动我的人,周夫人好大的脸面。”
木岚脑子里的弦顷刻间崩断,原本紧紧搂着的钗环首饰从怀里滑落,叮叮当当撒了一地,面色骤白,腿软的怎么也站不住,忙不迭双膝下跪:“大人,民妇错了,民妇有错!”
木瑜不看木岚,只看向朝她而来的裴遥,与她记忆中总是携着书卷气的温润不同,此刻的他携着凛冽寒意逼近,一贯清疏俊朗的面庞竟透出摄人心魄的强势凌厉。
“大人……”
木瑜恍惚在想,年轻轻就能坐上尚书之位,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是脾气和善的温良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