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马车的那一刻，等候在车旁的孔檀伸手轻柔地搀扶王卓君下车。她低头瞥见王卓君泛红的眼眶，目光微微一凝。
“出什么事了吗？殿下。”孔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王卓君站稳在地，勉强轻笑：“没什么。”可刚一开口，那沙哑的嗓音就让孔檀的眼神骤然严肃起来。
她干笑着补充道：“真的没什么。别担心了。”
孔檀垂眸沉默片刻，终是低声应道：“既然是殿下说的，那便罢了。”
王卓君抬头望向眼前荒芜的建筑群，有些诧异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上林苑的一处旧院。”
孔檀望着远处那片倾颓的楼阁，认真地解释道：“您不是说要选一处作为拍卖会场？这里常年无人维护，已经荒废成这般模样，正好可以借用。而且……”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附近还有一个废弃的瓷窑，取用倒也方便。”
王卓君望着眼前破败不堪的院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真是上林苑？怎会破败成这个模样？”
“数百年未经修葺的房屋，终究难逃岁月的侵蚀。”
孔檀语气平静，却话锋一转：“不过请您放心，修缮的成本虽高，但不必由我们承担。”
王卓君不由得干笑：“你还真会精打细算…挺会薅羊毛的啊。”
“羊毛？”孔檀面露疑惑。
王卓君摆了摆手：“没什么，我进去看看。”
孔檀上前一步，轻松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院中杂草丛生，几乎高过人身，青石铺就的道路也被野草侵占，难以辨认。
王卓君环视四周，连屋顶的椽梁都显得有些歪斜。她蹙眉问道：“短时间内真能修整好吗？这院子破败至此，恐怕难以使用。”
孔檀却从容应道：“殿下放心，此处的梁柱当年皆选用上等木料，数百年不腐，其实比寻常房更更加结实。”
王卓君环视着这座宽敞的院落，心中稍定。她转过身来看向孔檀，开口道：“既然如此，就先安排一些匠人过来，将那处瓷窑整理出来。另外，在旁边再建一座适合烧制玻璃的窑。”
她略作思索，继续吩咐：“相应的材料也会一并配齐，之后的事情就交由你打理。”
孔檀却面露疑惑，轻声回道：“殿下恕罪，奴婢本以为您会打算将原有瓷窑改制为玻璃工坊……”
王卓君这才想起自己还未曾与人提及改良瓷器的计划，于是解释道：“其实瓷器一事，我另有打算。你觉得如今的瓷器品质如何？”
孔檀微微怔住，思索片刻后谨慎地回答：“现今的瓷器制作精巧，但上面的花样纹理不如铜器精细。”
王卓君赞同地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瓷器本可以做得更好。如今的问题在于釉层因窑温不足而未能完全发挥。若是改用煤炭提高炉温，再施以上乘的釉料……”
她目光微凝，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烧成的瓷器将温润如玉，光泽内敛。若是能在釉彩上下功夫，甚至能呈现各色精美纹样。”
她望向远方的瓷窑，继续说道：“只要工艺到位，这样的瓷器在拍卖会上必定能占有一席之地。”
孔檀对王卓君的描述没有丝毫怀疑，只是惊叹于那原本造型古朴的瓷器，竟能变得如她口中那般流光溢彩，堪比琉璃华裳。
她当即颔首应道：“那奴婢这就去挑选一些熟练的瓷器匠人过来。”
王卓君却微微蹙眉：“还是先将这院落休整妥当再说吧，瓷器的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孔檀恭顺应道：“唯。”
趁着修缮院落的这几日，王卓君又返回基地，命人在一处僻静的深院里新建了一座瓷窑。她将孔檀寻来的瓷器匠人悉数召集至此，开始试制新瓷。
王卓君的要求十分简单，瓷身不必过于繁复，只要最终烧出的釉层能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质感便足矣。
却未料到，烧制瓷器的过程竟比烧制玻璃更为复杂曲折。
接连开窑数次，烧出的十批瓷器竟无一成功。
王卓君有些烦躁地查看直播评论，如今有了秋淮凤当管理员，评论区果然少了那些水军。
一条评论引起了她的注意。
【殿下失败了这么多次，主要原因要么是窑温控制不当，要么是釉料配方有问题。】
紧接着，另一条评论点出了关键。
【难道没有人觉得，小公主使用的坯土也有问题吗？】
【那虽是高岭土，但若未经充分淘洗和沉淀，杂质过多，坯体就容易疏松、开裂。】
【看中间开裂的那么多，肯定不单单是釉层的问题了。】
“谢谢大家。”王卓君激动地感谢着评论区的建议。
如今她做的这些事都是看着网上的一些教程知道的，实际上她本人对此没有任何经验，一些细节也无法把控。
所以才会造成一连串的失败。
于是王卓君重新调整好心态，从胚土到釉料配比，一遍遍检索每一个细节，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将这批坯体送入窑中。
正当在窑前紧张地等待烧制结果时，却见魏武一脸欣喜地快步走来：“殿下，您瞧瞧，我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王卓君有些好奇，虽然常听她那不靠谱的阿翁说这类话，但她每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所见到的“好东西”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托阿翁的福，她都快要对这句话，有了心理阴影了。
倒是这回，从旁人口中听到却是头一遭。
不过估计魏武应当不至于像她阿翁那般不着调，王卓君稍稍放松了一下警惕，便走上前，跟着魏武来到了屋里的木桌前。
她的目光不由落向魏武怀中那只木盒，生出几分兴趣。
只见魏武小心翼翼地准备将木盒放在桌上，在离桌面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动作一顿。
一手将木盒重新揣回怀里，另外一手卷着袖子，将桌面用力擦了一遍。
这才将木盒放上，眼神示意由王卓君亲自打开。
王卓君看完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心里也忍不住有些紧张，她动作轻缓地将手指扣在盒盖接口，稍一用力向上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