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绾!抓住绳子!”蒙挚在下面大吼,因为他已经看到高台的主基柱已经开始晃动。“阿绾!快!没时间了!”
阿绾看着这根绳子,脑子里都在嗡嗡的响。
抓住绳子之后呢?难道他是要自己顺着绳子爬下去?
那怎么可能?
百丈高台,自己又没有学过杂耍,这吊在半空中,还不如跟着高台一起倒下去呢。
“阿绾!”蒙挚的声音都劈裂了,“抓住绳子之后,双脚搭在绳子上,把你的衣服脱掉,挂在绳子上……你滑下来!”
这不还是杂耍?
阿绾直接气哭了!
“我又不是猴子!”
她的声音太小了,下面的人完全听不见。
此时,高台的顶棚已经彻底燃烧起来,若她再不离开这里,顶棚的火焰掉落下来,一定会把她点燃的。
“阿绾!”蒙挚还在下面吼着,“快一点!跳下来!抓住绳子!”
可阿绾已经根本看不见他在哪里了,甚至连那根掷上来的绳子都快看不见了。
但求生的本能和对他的信任,还是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
她踉跄起身,避开忽然蹿起的火舌,看准那根垂挂在火焰边缘、随着下方蒙挚稳固而停止大幅晃动的麻绳。
没有时间害怕,没有时间犹豫。
她咬紧牙关,朝着那个模糊的方向跳了过去。
索性,真的是抓住了绳子!
“我抓住了!”她尖叫着!
“阿绾!稳住身子,把脚也挂上去!”蒙挚吼叫着,同时也有不少甲士的声音,都在喊:“把两只脚都挂上去!”
阿绾明白,这就是像猴子那般双手双脚都挂在绳子上,如果自己有力气,可以慢慢顺着绳子爬下来。但现在这般情形,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曲裾脱掉,挂在绳子上,然后借力滑下来。
“阿绾!快一点!你可以的!”
蒙挚在喊,其他的甲士们也在喊。
真是要了命了!
阿绾还真的努力将自己挂在了绳子上,不过,也来不及脱曲裾了。她干脆就直接将曲裾挂在绳子上,双手拽住曲裾……就这么滑下来了!
身体已然失重,耳边全是风声以及蒙挚的吼叫声……
大约,就是靠命了!
百丈高台,下坠的力量极大。
蒙挚站在下方,为了稳住绳子,让阿绾不至于失控,他的腰间和臂膀都要承受巨大的力量。很快,臂膀就勒出了血。
不过是瞬间,但却像是过了一辈子般漫长。
不止是对蒙挚,也是对阿绾。
就在她即将接近地面的时候,那曲裾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以及与绳索的摩擦力,完全碎裂了……
砰!
她没有直接砸在坚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了数层匆忙堆叠起来的厚毡、军帐以及不知谁抛过来的棉被之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在缓冲物里翻滚了两下,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头晕目眩。
几乎在她落地的同一瞬间——
“轰隆——!!!”
燃烧到极限的了望台主结构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在冲天的火光中,由上至下轰然垮塌下来!
燃烧的巨木和碎片如同火雨般掉落,激起更大的火焰和烟尘。
但阿绾已经安全了。
她躺在粗糙的毡垫上,剧烈地咳嗽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浑身的疼痛一同袭来。
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个玄甲身影正不顾一切地朝她奔来。
蒙挚单膝跪在她身边,脸上混杂着烟灰、汗水和从未有过的惊惶,他快速检查她是否受伤,声音里都有了颤抖:“伤到哪里了?说话!”
阿绾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的脸,竟然没有了平日的冷意,取而代之的全是慌张。忽然特别想伸手摸一摸……
不过,咳嗽比手的动作更快。
“咳咳……咳咳咳!”她猛地侧过头,撕心裂肺地狂咳起来,仿佛要将吸入的所有浓烟和恐惧都呕出去,瘦小的身子在他臂弯里蜷缩颤抖。
“将军!先离开这里!”有甲士在吼。
蒙挚一把就抱起了阿绾,急匆匆地跑出了金库区域。
空气清新了很多,阿绾的气息也顺畅起来,自己都能够捂住心口,又继续干咳了两声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竟然全都是血。
吓得她以为自己哪里受伤了,但看到蒙挚的脸色极为苍白,顺着臂膀有血流到了手腕上,又惊叫起来,“将军啊!你受伤了!”
“无事。”蒙挚倒没有在意,一直盯着阿绾,从头到脚,“你有没有受伤?”
“那个,大概,应该没有。”阿绾试着站了起来,又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除了裙子的下摆全都破烂了。
“那就好。”蒙挚点点头,又转回身看向了金库。
火光映照下,甲士们正拼命泼水救火,试图控制火势。
另一些人则小心翼翼地将伤者从危险区域抬出。
严闾被两名甲士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来,右腿明显不便,但神色尚算镇定,看来只是摔伤,未及筋骨。
他身后,那六名值守甲士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一人已无声息,被草席覆盖;两人昏迷不醒,血污满身;剩余三人也是伤痕累累,呻吟不止。
“雷劈?”严闾一瘸一拐走了过来,蒙挚指向那焦黑断裂的木架问他,“这高台虽为木质,但建于金石库房之上,四周并无更高之物。今夜之雷,为何偏偏精准劈中此处?且火势起得如此之快,之猛……是不是有人放火?”
严闾的目光却扫过一旁灰头土脸、裙摆焦黑的阿绾,眉头蹙了蹙,难得主动问了一句:“无事吧?”语气虽仍有些生硬,却已没了先前的冰冷。
“还好。”阿绾点点头,经过方才这番生死变故,两人之间竟然能够简单问候,真是奇怪。
她稳了稳心神,替严闾回话:“蒙将军,确是雷击无疑。我们几人站在台上正说话时,一道刺眼闪电几乎是贴着库顶劈下来的,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炸雷。最先起火燃烧、继而断裂的,就是那段外侧栏杆。”
她顿了顿,回忆起火光骤起前瞥见的细节,语速加快,“而且,我留意到,那段栏杆,还有后来被劈断的木梯接口处,似乎都用铁片或铁箍加固过。”
“铁片?!”
蒙挚的眼神中都有了震惊:“谁准你们用铁片箍扎了望高台的?!这是了望警戒之所,立于高处,最忌金铁之物!营中工造规制明文有载,此类高台望楼,凡榫卯连接处,只许用坚韧藤条或牛皮绳捆扎加固,便是为了防止雷雨天引雷招火!你们竟敢明知故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