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归家的喜悦尚未散去,当晚,忠勇侯府便又迎来另一桩天大的喜事——世子夫人临产了。
一时间,原本因林昭昭归来而洋溢的喜悦气氛,顿时转为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仆妇们穿梭往来,热水、棉布、参汤一应物事迅速备齐。经验丰富的稳婆早已侯在府中,立刻被请入产房。林老夫人和侯夫人则端坐正堂,手持念珠,默默祝祷,面上虽镇定,交握的手却泄露了内心的关切。
林昭昭一直安静地陪在祖母和母亲身侧,握着她们微凉的手,传递着自己的温度与支持。产房内隐约传来压抑的痛呼与稳婆沉稳的安抚指导声,每一次声音的起伏都牵动着堂内众人的心弦。这一夜,灯火通明的侯府无人安眠,所有人都心系着那间孕育着新生命的厢房。
时间在焦灼与期盼中缓缓流淌。终于,在次日第一缕晨光刺破冬日云层,将金辉洒向侯府飞檐之时——
“哇——!”
一声嘹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号角,骤然划破了黎明的寂静,也瞬间驱散了所有人眉间的忧色。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报喜的丫鬟一路小跑而来,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欢喜。
“好!好!祖宗保佑!”林老夫人长舒一口气,手中念珠轻轻放下,脸上绽开由衷的、深深的欣慰笑容。侯夫人也瞬间红了眼眶,连连念佛。
笼罩侯府一夜的紧张气氛,顷刻间被巨大的喜悦所取代。仆从们脸上都带着笑,互相道喜。消息迅速传遍府内外,忠勇侯府嫡长孙降生,这是家族延续、枝繁叶茂的吉兆。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产房内血气散去,换上清新温暖的气息。稳婆用柔软光滑的锦缎襁褓,将那个皮肤还泛着红皱、却哭声洪亮的小小人儿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先抱到疲惫却满脸幸福与柔光的世子夫人面前,让她看了第一眼。
随后,稳婆才抱着这珍贵的初生婴孩,走出产房,在众星捧月般的热切目光中,恭恭敬敬地来到正堂,呈到林老夫人面前。
“老祖宗,您看看,咱们侯府的小少爷,多健壮,眉眼清秀,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林老夫人颤巍巍地伸出手,却不是去抱,只是无比轻柔、无比珍重地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婴儿柔嫩的脸颊,眼中是历经沧桑后看到新生命的无尽慈爱与满足。侯夫人也凑近了仔细瞧着,笑得合不拢嘴。
林昭昭站在祖母身后,看着襁褓中那个闭着眼、挥舞着小拳头、对周遭一切尚无所知的侄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这一夜家族期盼,最终凝聚成这个安然降临的小小生命。
堂内暖意融融,欢声笑语不断。素来稳重持重的大哥笨拙又无比小心地从母亲怀中接过那个锦缎包裹的、小小的襁褓。他身材高大魁梧,手臂结实有力,可抱着那柔软脆弱的婴儿时,却显得那样紧张,那样手足无措,仿佛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他微微弓着腰,低下头,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怀中那张皱巴巴、酣睡正香的小脸,嘴角不自觉地咧开一个有些傻气、却满溢着初为人父的激动与温柔的笑容。那硬朗的眉眼,此刻软化得不可思议。
看着大哥这般模样,林昭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这温馨得近乎不真实的场景,这象征着生命延续与家族希望的喜悦,却像一面镜子,蓦然照见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牵挂与忧惧。
此时此刻,齐曜在哪里?是否已踏入北境那冰封雪原?是否正与赫连斥勒布下的陷阱周旋,在刀光剑影中拼死搏杀?北地的寒风是否凛冽?那替身引他去的冰河,究竟是怎样的绝地?
种种担忧,如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因新生喜悦而温热起来的心房。
视线朦胧中,大哥小心翼翼抱着婴儿的模样,仿佛渐渐与另一个身影重叠——那个身影,或许也该是这般高大,这般可靠,却也会在面对一个更小的、属于他们共同的血脉时,露出同样紧张、笨拙,却又无比珍重温柔的神情。
若是……若是日后,她和齐曜也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带着甜蜜与痛楚的涟漪。齐曜他,会不会也像大哥现在这样,用那双握惯了刀剑、沾染过风霜的手,小心翼翼地去托起一个粉嫩脆弱的新生命?他的眉眼,是否也会软化下来,对着他们的孩子,露出全世界最温柔的笑容?
可是……前提是,他要平安归来。
一定要平安归来。
林昭昭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瞬间涌上的湿意与更深沉的决绝。她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这份家族此刻的圆满与温暖,这份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让她想要守护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具体而坚定。
新生儿的降临让整个忠勇侯府忙乱而喜悦地运转了一整天。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的礼物、阖府上下的安排打点……林昭昭作为家中备受宠爱的女儿,自然也被卷入这幸福的忙碌中,陪着祖母母亲接待女眷,帮着嫂嫂打理琐事,直到夜幕再次低垂,华灯初上,府中的喧闹才渐渐平息下来。
拖着略显疲惫却因家族喜事而充实的身体,林昭昭终于得以回到自己那方宁静的闺阁。
推开熟悉的房门,室内温暖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她惯用的熏香味道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第一件物事,却让她的心尖微微一颤,所有的疲惫仿佛瞬间找到了安放的角落。
是那只齐曜为她打造的浴桶。
它静静立在屏风后,在柔和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齐曜亲手为她打造的。
看到了浴桶林昭昭再次猛烈的想到了齐曜,他此刻可还好安好?可也同样强烈的想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