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赫连婀娜的声音里淬着冰冷的恼怒与深切的厌恶，仿佛提及这个名字都让她难以忍受。
“他能守着那具活死人整整十六年，脑子早就彻底坏掉了！”她纤长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袖，“如今那死人突然活了，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他哪里还会去分辨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人是鬼？”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激动的情绪，语气中却透出一丝复杂的讥诮：“更何况……如那位阿金，待他倒是好得很。“赫连婀娜微微停顿，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至少，她看他的时候眼里是没有杀气的！”
“三日后，他们大婚。”赫连婀娜眸光流转，如同幽深的潭水，在林昭昭与齐曜之间来回扫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们……可会前去？”
她稍作停顿，唇边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继续道：“我们那位陛下，要将当年大婚的场景原样重现，试试能否借此唤醒她的记忆。届时，我也会在场，将当年说过的话……再原封不动地说上一遍。”
她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几分蛊惑般的意味：“你们说，万一这场景真的奏效，将阿金的魂儿从这林昭昭身上召了回去……你们二人，还能如眼下这般蜜里调油么？”
话锋一转，赫连婀娜那媚意横生的眼波便黏在了齐曜身上，语气娇柔却字字如针：“齐曜，即便召不回去，难道你就真能忍受阿金那具身躯……与别的男子共赴洞房，行夫妻之礼？”
不待齐曜回应，她又翩然转向林昭昭，言辞愈发犀利：“阿金，哦不，昭昭妹妹，你难道就丝毫不觉得膈应？你若真心爱重齐曜，即便自己弃了那旧皮囊，又岂能容他人染指？你是不知，男人的醋意一旦发作，可比女子要霸道千百倍……你就不怕此事，成了齐曜心中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
她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声音带着一种恶魔低语般的诱惑：“要不……你们一同前去？索性将阿金的身躯夺回来！让她安安稳稳地睡下去永绝后患，岂不干净？”
“赫连婀娜。”林昭昭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瞬间打破了方才那番充满私心与挑拨的暧昧氛围。她的目光清亮而专注，直直望向对方：“你可知，你们北疆皇陵之中，历代巫族先贤，具体都安葬了哪些人？”
不等赫连婀娜从这突兀的问题中回过神，林昭昭便抛出了更惊人的猜测，语气笃定：“我怀疑如今醒来的那个，根本不是什么失忆的阿金，极有可能是你们大巫口中的巫祖。”
“巫祖？！”赫连婀娜艳丽的面容上瞬间血色褪尽，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所取代，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那不过是族中流传的古老传说罢了！虚无缥缈，从未有人证实过……若真有其人，距今少说也有三百年光阴了！”
她急促地喘息了一下，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最终带着不确定喃喃道：“我只依稀听大巫后提过只言片语……似乎……似乎说巫祖并非我北疆血脉，而是源自……西凉……”
林昭昭强压下心头焦灼，将先前两颗雪魄珠如何相互感应最终化作流光没入彼此额间的事，言简意赅的告知了赫连婀娜。
“我所有的记忆与意识分毫无损。”她指向自己的心口，目光沉静如水，“那么，在那具躯壳中苏醒的，便可能是长眠于玉棺之中……那位巫祖封存的记忆与灵识了。”
“噢——！”赫连婀娜拖长了语调，艳丽的面容上先是掠过一丝恍然，随即竟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幸灾乐祸的神采。她朝着林昭昭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惊叹与调侃：“这么看来，倒是有人比你带着记忆投胎转世的运气还要好上千百倍呢！沉睡了三百多年竟能重临人世，这怕是神仙手段了吧？她这才是真正的死而复生啊！”
她越说越觉得有趣，眼波流转间尽是玩味：“你想想，她都作古几百年了，一睁眼，竟成了年轻貌美的姑娘，更是一国之君捧在手心的宠妃……这般际遇，她岂会不牢牢抓住？定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站稳脚跟的。”
“正因如此，才更要尽快弄清这位巫祖的底细。”林昭昭接过话头，神色凝重，“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性？有何过往与执念？这些，都至关紧要。”
赫连婀娜听到此处，忽然嫣然一笑，身子微微前倾，带着几分狡黠与挑衅，直勾勾地望着林昭昭：“你……这是有事要求我帮忙了？”她故意顿了顿，才慢悠悠地笑道，“那你得想办法，该如何弥补我这些年受的委屈了……我看上你们家齐曜了，要不让他陪我几天？”
林昭昭眸光骤然一沉，周身气息瞬间冷冽如霜，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爱查不查！”她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如冰珠坠地，“但我正式提醒你，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别再打齐曜的主意。即便是玩笑，开玩笑的也不行！”
“否则你便杀了我呀！”赫连婀娜非但不惧，反而咯咯娇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
她轻盈地旋身，墨色裙裾漾开涟漪，宛如一只翩跹的黑蝶，将目光投向始终静坐的齐曜。方才的戏谑之色顷刻收敛，虽语调仍浸着三分天生的娇慵，却已透出七分正色：“指挥使大人，该说的能说的，我都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您有何指示，给我传话吧，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她眼尾微扬，掠过一旁面色清冷的林昭昭，唇角勾起一抹似叹似笑的弧度，“不耽误你们两个亲热。”
脚步方移，她又蓦然回首，望向林昭昭的目光中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复杂的、却毋庸置疑的真诚：“阿金，上辈子你运气太差了……”她声音渐低，似叹息似祝愿，“希望这辈子你和齐曜能幸福……这是真心的！”
赫连婀娜说完妩媚一笑，快步走开，墨色身影迅速融入门廊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