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齐曜收住脚步脸俯视着林昭昭，“你真没事？”
“你帮我看看不就知道了……”林昭昭轻轻摇着齐曜的衣襟，“我就是觉得后背疼得厉害不知道破皮了没有……”
齐曜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语不发，仿佛化作了一尊冰雕。
“看一下嘛……”林昭昭说着转过身去，背对齐曜，纤指轻缓地解开衣带，将衣领往后微微褪下，露出一段洁白如玉的后背。
齐曜转身不看林昭昭低声道：“穿上！”
“你又不是没看过！”林昭昭似乎恼了，“我只是让你看看有没有伤，你怕什么？若是伤了你帮我敷药就是了！快点！”
林昭昭说得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女孩子的娇羞之态，倒显得是齐曜自己多想了。
听到林昭昭那句“快点”，齐曜心头一揪眼圈瞬间红透了。
当年，林昭昭浑身是伤地找到他时，也是这样褪下衣服让他治伤。只不过那次伤在更凶险的前胸。当他颤抖着手解开染血的衣料，看见层层裹胸布时，才猛然意识到豪气万千的南央金竟是个姑娘。他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偏偏她又凶又急的催他：“快些……再磨蹭我的血都流光了……”
如今再次听到这句“快点”，仿佛时光倒流，那些血与泪交织的记忆又一次涌上心头。
齐曜转过头，俯身仔细端详林昭昭的后背。没有血迹，只有一片如玉般白皙细腻的肌肤，但上面有一大片明显的红痕，宛如洁白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鲜艳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可是破了？”林昭昭问。
“没有！”齐曜连忙收回视线，“有些红了......”
“那没事！”林昭昭说着拉上衣领整理衣裙，“算你走运，要是破了相我可是要赖上你的！”
齐曜红着脸快步绕过书架走向那幅巨大的舆图，上面林昭昭在北蛮皇城新加几处都标注着密道。
“这些都是十多年前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林昭昭已经整理好衣裙站在了齐曜身旁，“这些用朱笔标注的密道都是我们西凉人挖的，黑色的是蛮人的。”
齐曜的目光放到了那处黯淡的墓地：“这里没有？”
“应该有！”林昭昭沉思道，“依照赫连斥勒的性子，修建此处定然有密道的。你不说，他时常去的嘛，那就更会有密道了。”
原本已经消了气的齐曜怒火腾地一下又燃了起来：“你很了解他啊！”
“也不是很了解！”林昭昭叹道，“不然怎么会被他骗！”
“哼！”齐曜冷笑，“既然不了解为何要嫁！”
这时林昭昭才发现齐曜又生气了，不由笑道：“你恨南央金是因为她选择嫁给赫连斥勒是不是？”
“不是！”齐曜硬邦邦来的一句转身走开。
林昭昭却没有离开。她又一次仔细看向那幅疆域图，终于发现了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那条葬送了赫连思琪外祖家九族千余人的冰河，他竟然没有画上去。
之前仅仅从杨尚书零星的描述里，她就能想象出当时的惨状。整段冰河被鲜血染红，数月不褪，仿佛天地间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当年百里一冰，是不是就是从这样尸山血海的炼狱中，救出了齐曜？
经历过那样的事，恐怕这一生，都再也走不出来了吧。
如论她怎么弥补他都不为过的啊。
那边齐曜已经去了外间，原来三八七已经送来了午膳。
看着桌上两人份的碗筷，林昭昭藏起心疼和哀痛对着三八七笑道：“怎么是你来的，福安呢？”
“他跑了！”三八七不顾齐曜场对着林昭昭低声道，“我们主子的寝房是禁地，除了小的和福安其他人是不能进的。他却带您过啦，他怕主子罚他吓跑了！”
“你们主子平日对你们很凶吗？”林昭昭也压低声音小声道，“你们很怕他吗？”
三八七摇头：“我们主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凶神恶煞的其实待人极好的。”
“出去！”眼看着两人当他是空气的当面曲曲他齐曜气不打一处来，“滚远点！”
“小的这就滚！”三八七麻溜的放下最后一个菜碗抱着托盘就跑，临走还不忘把房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看着面前所谓的三菜一汤——一道寡淡的清炒时蔬、一碗看不出油花的炖豆腐、一小碟干瘪的酱肉，再加上那盆清可见底几乎能照出人影的所谓汤，林昭昭忍不住噘起了嘴：“你们这伙食也太差了，和齐王府的没法比！”
“不吃可以走！”齐曜沉重脸端碗狼吞虎咽的，一眨眼一碗米饭就见底了，之后又接连将干瘪的酱肉一扫而光，接着是时蔬和豆腐，连汤也喝了半碗。
“我吃好了，你自便！”齐曜吃完起身开门就走了。
林昭昭看着一桌子见底的盘完，眼泪就涌出来了。
当年的赫连思琪可是出了名的挑剔。
赫连思琪是一口白米饭都不吃，每顿饭都得用各色鲜肉精心炒制，香气扑鼻。他只挑最嫩的肉吃，稍带点肥或者柴些的，立马就挑出来扔到一边。至于青菜豆腐之类的，更是连碰都不碰，闻一下都要皱眉头。可是如今，齐曜吃饭没有任何的挑剔。
当年赫连思琪吃饭总是细嚼慢咽，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简直让人抓狂。他总把“细嚼慢咽才有助于消化和养生”挂在嘴边，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真理。
可如今齐曜吃饭却如风卷残云一般，速度快得惊人，根本不管什么细嚼慢咽，更别提养生了。
当年那个娇生惯养、讲究到令人发指的赫连思琪，如今却成了眼前这个粗糙毫不顾忌的齐曜。
林昭昭越想越觉得心疼，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滚落，最后她整个人伏在饭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齐曜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林昭昭撕心裂肺的哭声。他脚步一顿，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转身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