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何人？为何出手？”
傅柠没料到沈寂会这样直白地发问，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像在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她尚未回应，身旁的谢临川已开口：“我们是谁，与你无关。阁下若欲取宝，自便便是。”
他意在划清界限，避免傅柠为难，也将选择权推回沈寂手中。
沈寂却低笑一声，语带挑衅：“我问的是……黑兔老板。并非你这只，护主之狐……”
“狐”字尾音拖得绵长，轻蔑与暗示不言自明。
不少围观的鬼修从中嗅出几分不寻常，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游移，带着揣测与玩味。
不过对多数鬼修而言，八卦终究比不上眼前的冥宝诱人。
最强的威胁——那位叛官已被击退，而幽面经过七日激战，此时不夺宝，更待何时？！
“上！冥宝就在他手里！”
“趁现在！杀了他！”
“一起出手！他再强也挡不住我们所有人！”
数名鬼修嘶吼着祭出法宝，从四面八方扑向沈寂！
沈寂竟不闪不避，他一边挥手震开几道攻击，吞噬掉两个冲得最近的倒霉鬼，一边迈步向前，竟是朝着傅柠与谢临川的方向走去。
黑气缠绕，吞噬不绝，他如从血海中踏出的修罗，声音却穿透厮杀，带着偏执的追问：“黑兔老板，为何不答我？是觉得与我这种只懂杀戮掠夺的人……无话可说？还是……根本不屑与我交谈？”
每问一句，他便逼近几步。
谢临川气息骤冷，剑意无声凝聚，整片空间的温度急剧下降。
傅柠察觉不对，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急急传音：【我来处理，你……】
【阿柠打算如何处理？】谢临川冷淡道，【离开我…去他那里？他已心魔深种，戾气侵魂，若非顾忌他是你楼中之人，我此刻便会杀了他，永绝后患。】
傅柠心头一震，一时无言。
她彻底明白了。
明白谢临川这段时间那若隐若现的隔阂与不安从何而来。
他在她面前收敛了所有锋芒，展露温柔甚至笨拙的一面，但他骨子里仍是那位高居云端、杀伐决断的云墟仙君。
他的温柔独予她一人，而对旁人——尤其是对她怀有情意且危险的“另一个男人”，他的本能便是清除。
正因为是沈寂，是五味楼的人，是她在意的人，他才强压杀意。
这份克制，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他本性中的占有与决绝，因她而压抑，转为更深的不安。
而沈寂……
看着他步步走近，脚下蔓延着吞噬留下的虚无。
傅柠也看清了。
幽冥诀注定伴随血腥、杀戮与孤独，沈寂必须在这条路上以战养战，掠夺一切，直至巅峰。
这是他的道，残酷而直接。
傅柠清楚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犹豫不决，试图“两全”的天真，才是如今僵局的根源。
既然已选择了谢临川，就不该再让过去的牵扯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刺。
既然无法两全，那便快刀斩乱麻。
谢临川若要生气，便由他生气。若此刻不信她，她也无法立刻证明。
但方才已出手干预，若沈寂因执念彻底失控，甚至与谢临川冲突……不论谁伤谁亡，都将成为她无法解开的心结。
想通这一点，傅柠反而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谢临川袖中的手倏地握紧，【阿柠！】警告之意不言自明。
沈寂却因她这句回应笑起来，他停在离她不远处，随手挥出黑气，将扑上来的鬼修撕碎吞噬。
他朝她伸出手，只吐出两个字：“过来。”
这两个字瞬间点燃了谢临川压抑的怒火。
傅柠竟真的抬步欲行。
手臂猛地被一股大力攥住！
谢临川侧首看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厉，【我说，不准。】
傅柠吃痛，却不挣扎，只回望他，重复那两个字：【信我。】
谢临川眼底风暴骤起，传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一丝罕见的失控：【傅柠，你若敢去，我现在就杀了他！】
听到这近乎威胁的话语，傅柠反而轻轻笑了，带着无奈与了然，【你之前…怎么从不对我说这些狠话？】
谢临川一怔，握着她手臂的力道却未松半分。
傅柠叹了口气，再次重复，语气却无比认真：【谢临川，信我。这次，交给我来处理。】
说完，她用力，一点点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出。
随即纵身一跃，轻巧落于战场中央。九根藤蔓悍然抽出，将几名趁机扑来的鬼修狠狠拍飞！
沈寂见状大笑，笑声畅快而疯狂，他抬眼望向仍立于高处的谢临川，语带挑衅与得意：“看来……你的主人，更愿意选……”
话音未落，傅柠反手一记藤蔓，带着破空之声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打断他的话，冷喝一声：“闭嘴！”
沈寂不怒反笑，甘之如饴。
他周身黑气猛然暴涨，如触手般缠向傅柠，欲将她强行拽入怀中。
傅柠旋身避开大部分黑气，仍有一缕缠上她的脚踝。
她正要挣脱，沈寂却借这一缕连结，猛地发力，裹挟着她化作一道幽暗遁光。
“冥宝已随我移动！想要的，便来抢！”他的声音回荡四野，充满肆无忌惮的张狂。
这一下，所有仍在观望、厮杀的鬼修彻底疯狂，如嗅到血腥的鲨群，蜂拥追去。
碎叶谷前，转眼陷入一片死寂。
谢临川独自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手心，那里还残留着她一丝温度与抽离的决绝。
他缓缓收拢手指，仿佛想握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握住。
良久，一声意味难明的笑在空气中散开。
他的身影也随之淡去，悄然跟上。
*
沈寂并未带她返回先前那片荒芜山崖，而是径直来到一座深藏于妖兽肆虐之地的宫殿。
此处原属一名鬼修，自被他吞噬后，便成了他的。
刚一踏入殿内，沈寂随手一挥，一股黑气迅速凝成一个玄铁般的牢笼，“哐当”一声将傅柠困在其中。
他这才摘下面具丢在一旁，露出那张俊美却妖异的面容——刺青自颈侧蔓延，眼底隐约燃着幽绿的火焰。
他就这样直接坐在笼前，如紧盯猎物的凶兽，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傅柠看着这熟悉的囚笼戏码，心下无奈之余，担忧更甚。
他气息狂躁混乱，显然幽冥诀的反噬已相当严重。
“你现在幽冥诀第几层了？”她试图将话题引向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