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柠猛地回过神，慌忙查看谢临川的状况。他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唇色也淡了几分，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谢临川，我们快回去，刚才那个什么追魂印……”她嗓音微颤。
那群秃驴绝非善类，既敢对他出手，领头的慧觉恐怕已至大乘期。他们拼死种下的东西，绝不简单。
谢临川抬手抹去鲜血，温柔道：“……好不容易‘逃’出来，图个清静也好，何必急着回去。”
说话间，他指尖泛起复杂符文，按在胸口的鬼首印记上。
刺耳的滋啦声响起，仿佛有什么正被强行抹除。谢临川身体微晃，又咳出一口血。
“你疯了吗？强行磨灭它会遭反噬的！”傅柠又急又气，连忙扶住他。这人实在太乱来了！
“无碍，一点小伤。”谢临川顺势将大半重量倚在她身上，声音低弱，“一会找个地方略作调息就好。”他顿了顿，又道：“阿柠，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傅柠蹙眉，取出几枚灵食丸子递到他唇边，看他咽下，才低声道：“嗯……我方才也听见了些动静。”
她凝出藤蔓，正要仔细搜查这座破庙——
藤蔓却倏然消散。
谢临川轻轻摇头：“脏，他们藏在地下，走吧。”
傅柠抿了抿唇，压下心头杂念，点头跟上。
两人步入庙宇残破的主殿。眼前是一尊彩漆剥落的大佛，与一排排锈迹斑斑的铁像。墙侧挖出数个格子，其中仅几盏灯幽幽燃着，光线昏昧，映出一片诡谲。
傅柠凝神感应：“……这是魂灯？是这些秃驴的？”
“是别人的。”谢临川袖袍一拂，地面堆积的杂物与尘埃瞬间消散，露出一条向下的漆黑通道。
他揽住她的腰，带她往下走去。
傅柠抛出几枚小巧植兵，命它们在前照明探路。越往深处，那股浓重刺鼻的腥腐气息越发令人窒息。她早已封闭了嗅觉，仍觉胃中翻涌。
通道幽深漫长。行走间，她能清晰感觉到——谢临川环在她腰间的手，指节不时无意识地收紧，呼吸也偶有紊乱。
她垂眸，并未说破。
而地底所见之景，更是令她心头震动。
无数锈蚀的笼子层层堆叠，其中尸骨、残肢、未腐之躯……触目惊心。从气息判断，竟是百年前遗留的惨状，如同一座被遗忘的地底坟场。
像是听见有人来的动静。
傅柠又听见那道嘶哑扭曲的声响，如同失语的野兽拼命挤压喉咙发出的嗬嗬声，令人脊背发寒。
她循声望去，谢临川却抬手遮住她的视线。傅柠轻轻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
眼前笼中囚着一名女修，其状已难以用“惨不忍睹”形容。她几乎不成人形，仿佛经历某种惨无人道的试验，身上竟有数种灵根被强行杂合的痕迹，肢体扭曲，面目全非。
那女修浑浊的眼珠转向他们，拼尽最后力气扑至笼边，疯狂摇晃锈蚀的栏杆。
她嘶吼着：“……杀……杀了我……！”一边用扭曲的手指狠狠指向自己。
傅柠默然垂眸，掷出一具植兵。
女修身体一僵，随即软倒，气息断绝——或因实验之故，她连一丝神魂都未留下，终得解脱。
谢临川不愿她再多看，揽着她快步离去。
至于其余笼中尚存一息、却同样回天乏术之人……傅柠沉默地操控植兵，一一予他们解脱。
走出这人间炼狱，重回地面，谢临川心疼将她揽入怀中，低声安抚：“别担心，我已传讯宗门。后续会有人来处理，让他们入土为安。无情寺的存在，也将公诸于世。”
傅柠却摇了摇头。她虽心有余悸，也为那些人的遭遇感到悲凉，但说到底，修仙界此类黑暗屡见不鲜，她并非怀揣无处安放的慈悲。
此刻，她所有的心神都系在身旁这个人身上。“……谢临川，你脸色更差了…我们回去吧。你需要静心调息……”
他的呼吸愈发沉重，额角渗出冷汗，显然仍在承受剧痛，却还在她面前强撑。
“……不回去。”谢临川说完，不容她再反驳，带着她离开。
再现身时，已是在一处隐蔽山涧中的天然洞府内。这里陈设简单却干净，石床石桌俱全，显然是他早年一处落脚点。
傅柠扶着他，一边用把屋子布置得更柔软点，而后才让他在榻边坐下：“……谢临川，别骗我。真的没事吗？那个追魂印听着就邪门得很……”
谢临川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阿柠如此不放心？不如亲自确认一下？”
闻言，傅柠沉默的解开他的衣襟，果然看到他心口处还有一道淡紫印记，正散发着阴冷气息。
“会慢慢消失？”她抬头问道。
“嗯……无妨，再过些时日便好。”谢临川只觉心底那股冰冷戾气悄然散去，只余一片温软。他又道：“只是……会疼上一阵。”
“活该，下次别这么莽撞强行破解了，你上次的伤才好没多久…”傅柠忍不住抱怨，手指却轻轻拂过那痕迹边缘。
她知道他这次没有骗她。
那强行抹除高阶邪印所带来的反噬，是她无法想象、也无法感同身受的剧痛。
“没有下次了。”谢临川忽然拉过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滚烫的心口，让她感受其中平稳的跳动，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阿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再离开你的身边。”
“任何人想动你，除非先杀了我。”
方才那惊险一幕，至今想起仍让他后怕。
他知道师娘曾为她设下护身法咒，但那更多是守护肉身本源。
若非她眉心的传承金纹骤然亮起——那是自神秘石碑中得到的一缕传承之力化作的最后屏障，若非他也曾在其上烙下一缕神识……恐怕阿柠连短短一瞬都撑不过。
他再晚一刻察觉、再慢一瞬出手……他不敢想象结局。
倘若如今失去她……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甚至都不敢思考这种可能性……
修仙界的阴私手段，他再清楚不过。在阿柠拥有绝对自保之力之前……他必须成为她最坚固的盾、最锋利的刃，将一切危险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