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柠打开玉盘，想查看之前预订的客栈位置。只看一眼，简直气笑了：“……太离谱了吧？一周前订的房间，居然直接给我退款了？！”
不用猜，肯定是有人出高价截了她的房间。
得，果然是云梦泽的风格。
所以她只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耐着性子翻看其他客栈。可那些口碑不错、环境清幽的，居然都已满房。“云梦泽生意这么好吗？我前几天看的时候空房还不少。”
谢临川在一旁解释：“仙泉城这几日恰好有不少拍卖会和论道法会，外来修士很多。”他顿了下，才提议道：“不必忧心，去我那吧。”
“对哦！这儿可是你的地盘，”傅柠眼睛一亮，“老师，你家该不会是什么气派府邸吧？快带我去开开眼！”
谢临川失笑，“只是在这有一处落脚之地罢了。”
他带她几次短距离瞬移，转眼便来到一座隐于竹林深处的院落。白墙青瓦，雅致中透着内敛。
推门进去，院中别有洞天。一池清泉，几尾锦鲤，数丛翠竹，布置得宁静而惬意。
哇……这小院完全戳中了傅柠的喜好。
她左顾右盼，跟着他走进主屋。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架摆满玉简古籍的书架，窗边设有一张宽大卧榻，铺着墨色软缎。整体仍透出几分清冷，但显然添了些生活气息。
“不错，老师你这地方比你本人有生活气息多了！”傅柠点评。
“偶尔小住，随意布置。”谢临川走到书架前，指尖轻抚书脊，似在检查什么。
傅柠转了一圈，径直走到软榻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啊——果然还是躺着舒服！”
今天这几顿饭贵是贵，但灵气充沛，她确实需要调息消化一番。
谢临川回头：“阿柠倒是一点不见外。”
“你跟五味都能直接跑进我房间去。”傅柠睁开一只眼，“跟你还客气什么？以前嘛，刚认识还得装装样子。现在嘛…嘿嘿。”
谢临川也笑了下，取下面具，在榻边坐下。
傅柠侧过身，手托着腮，故意打趣：“谢老师，我发现你今天…兴致好像特别高？陪我玩这种‘大小姐与护卫’的游戏，还挺投入？”
谢临川反问：“怎么，在你心里，我平日很严肃无趣？”
傅柠被问得一愣，老实回答：“那倒也没有。”
他训练她时堪称魔鬼，但平时相处，其实并没什么架子，甚至偶尔还有些她捉摸不透的恶趣味和少年气。
只是他修为太高，心思太深，总让她觉得隔着一层看不透，下意识还是会把他放在“老师”那个位置上。
“……算了，我瞎问的，你别当真。”她摆摆手，不再深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
谢临川不置可否。
傅柠的思绪又飘到了白天的探店上，忽然灵光一现，猛地坐起来：“对了！蓬莱阁！我现在才想起来！”
她望向他：“就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做了灵椒爆炒山猪肉，你吃完后说——”她模仿着他当时的语调，“‘昆仑宴的九转玲珑羹和蓬莱阁的碧海潮生脍，论灵气之精纯活性，皆不及此，论味道，更是天差地别。小掌柜，你这厨艺，当真闻所未闻！’对不对！”
今天一品轩那食客还说，老板娘做的菜比蓬莱阁还好，不过这评价太主观…蓬莱阁那么难预订，自有其独到之处。倒也不影响她的期待。
谢临川赞许：“记性不错。”
“那当然！”提起初次见面，傅柠忍不住想逗他，“说起来…那时候你看着少年气可足了，嘴里还叼着个草杆，说话也…嗯，没这么沉稳。怎么后来就……”她比划了一下，意指他如今深沉难测的气质。
谢临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喔，那时候…不是为了方便渡劫么？”
傅柠一噎：“所以你当时在演我？”
谢临川大方承认：“是啊。”
傅柠：“……行。”
也是，当初他若不是表现得那么随和，她也不会发现他另有所图，心安理得地拿他当“工具人”使唤。
谢临川却忽然倾身，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怎么？阿柠是更喜欢我那样？”
“咳咳——”傅柠直接被口水呛到，连忙向后缩了缩，拉开距离，“你好好说话！我只是觉得反差太大！那时候你像个叛逆少年，谁想得到你是个五百多岁的人。”
谢临川噢了下，继续补充：“那时我正于凡俗界体验红尘，心境使然，扮作恣意少年郎。恰巧回苍梧洲，感应到五味楼气息有异，没想到遇上个有趣的小掌柜。”
傅柠会意，朝他抱拳：“不愧是老本行，今天真是天衣无缝，佩服佩服。”她话锋一转，“不过谢老师，这身打扮你打算穿到什么时候？”
顺着她的调侃，谢临川也接话：“不好么？小姐若还想玩，属下自当奉陪。”
在外还好，傅柠知道他在维持人设。可现在只有两人，这声“小姐”喊得她头皮发麻，连忙又往远处挪了挪，“不玩了，不玩了。”
她扯过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说：“我要调息了，明天还要继续考察，老师你先出去吧。”
谢临川暗自轻叹，没敢再逗她，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
“好，阿柠歇息吧。”
确认门已关上，傅柠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脑子里忍不住回放今天的种种。
不过…大概率是她想多了。正如他所说，他本就不是无趣的人，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腹黑。
而且今天这护卫play，说到底还是因她自己口嗨引起的！谢老师不过是配合演出，说实话，还挺有意思的！
傅柠翻了个身，闭上眼，不再多想。
谢临川在门外静立片刻，心中有些懊恼。
如今心意已明，反倒拿不准从前那份进退的分寸…任何逾矩的举动，都可能让她退却。
他必须再耐心些。
这时，玉盘微震。
【赵铁锤】：啧啧，看来你太久没回云梦泽，威信不足啊。
【赵铁锤】：有些人还惦记着你这块肥肉呢。
【谢临川】：放心。
他最厌恶麻烦。
自会清理麻烦。
只不过，得用些手段。
*
距离蓬莱阁的预约还有六天。
第二天一早，傅柠神清气爽地醒来，走出房间时，谢临川已在院中等候。
他换回那身雪衣，脸上多了一张样式精巧的白色狐狸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平添几分神秘与清冷。
“谢老师今天是什么身份？”傅柠随口问道。
“今日，只是我。”谢临川道。
傅柠笑了，心头涌起一股踏实感，“不错不错，我们出发？”
“好。”
今日行程目标明确——查漏补缺。
傅柠不再局限于某家店铺，而是如同一位细致的观察者，穿行于各类食肆茶楼之间。
她只点最基础的灵茶或一杯招牌酒水，重点观察各家店的装修风格、氛围营造、侍者态度、菜单设计，乃至客群偏好等细节。
谢临川安静随行，偶尔在她对某处设计或服务流露出兴趣时，才出言点评几句，往往一语道破关键。
他的存在如同一道无形护符，让那些原本可能因傅柠过于专注的“打量”而不满的店家，都保持了客气与容忍。
如此效率颇高，不到半日，她的“云梦泽餐饮市场调研报告”便已完成。
“搞定！终于可以安心逛街了。”傅柠心满意足地收起玉简。
接下来的五天，一切依傅柠的计划顺利推进，顺畅得不可思议。
礼物陆续买齐，各种贴合伙伴气质的小首饰、小玩意儿塞满了储物袋。衣服也添置了好几身——云梦泽的高级成衣店价格虽不低，但尚可接受，几百上品灵石便能买到设计出众、用料讲究的法衣，足够应对大多数场合。
她也走访了几家茶庄，不仅订下一批品质上乘的成品灵茶，还挑选了不少能培育的稀有茶株。光是想象未来五味楼能供应自产的高端灵茶，她就觉得这趟差出得真值。
最后一晚，傅柠还去了一场拍卖会见世面，并成功拍下两件物品。
其一是造型简约的玄色面具，以千年沉冰玄铁为主材，辅以多种阴寒宝材，由百工门隐世大师锻造而成。
拍卖师介绍，面具上所刻阵法对修炼阴寒属性功法之人有凝神助益——傅柠一听，这简直是为沈寂量身定制的礼物。
所幸适用者不多，她没花多少便顺利得手。
另一件，是一根白色缎带，似冰似绡，流光内蕴，简洁却不失高雅。拍卖师将其吹得天花乱坠，称其为某位大能炼器师所制，有蕴养神识之效，起拍价高得令人咋舌。
傅柠本就打算送谢临川一份谢礼，以报答他当初替她凑齐九万七冥石之情。原本想选一副贵气些的发冠，却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于是她征询谢临川的意见，见他确实喜欢，便与一位富婆竞价，最终用一颗鲛人珠将其拿下。
走出拍卖行时，谢临川已将那根缎带系上。他语带笑意：“多谢阿柠，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傅柠也由衷回应：“老师喜欢就好！”
一桩心事，总算落地。
回到小院歇下。
傅柠却难掩激动，总算到这天了，明天的重头戏——蓬莱阁之宴！
她倒要看看这云梦泽顶尖食府，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