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傅柠会全心投入即将开业的五味楼和厨艺之中——那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天地。
修为于她，更像是开启五味楼、获得自保的“工具”，而非目标。
“嗯！”傅柠目光坚定，“灵食是根本，但拳头硬点总没错。万一以后需要独自寻找稀有食材，或遇到不讲理的恶客，总不能次次都指望靠山或跑路吧？有能力更安心！”她话语朴实，透着独立与清醒。
谢临川静静注视着她。
少女一身素色布衣，利落简洁，头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她专注解释的模样，依旧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明亮与纯粹。
当她稍稍抿唇，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时——果然如人所言，像一只狡黠又干净的小狐狸。
谢临川心中微动。这么多年，孑然一身，逍遥世外，他从未动过收徒的念头。
一是，麻烦；二是性情使然，不喜插手他人因果，更厌他人干涉自身。教导他人，意味着投入时间精力，意味着建立联系，意味着……羁绊。
然而，看着她，忽然想起了那碗重逢面，那句拒绝在唇边转了一转，最终变成：“可以。”
若是她的话，似乎…也并不麻烦。
更何况，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最怕的，不过是无聊。
傅柠笑逐颜开，“真的？多谢仙君！”话说到一半，她忽地顿住，“不过…您最近不渡劫吗？时间可充裕？”她没有掩饰知晓他的目的。
谢临川淡然开口，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已经渡了。”
傅柠：“……？？？”
五味：【？！】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地震，脑海里刷过无数咆哮体弹幕：【渡了？！什么时候？！怎么渡的？！五味！五味！！你不是说他在雅间里准备渡劫吗？！天降异象呢？！九天神雷呢？！毁天灭地的动静呢？！再怎么说，我们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吧？！】
五味也难以置信：【别嗷！我也在思考！雅间内部自成一界，隔绝内外，只有楼主才有权限查看。我虽是器灵，也需经你准许才能窥探。不过他居然…悄无声息就……】它甚至有些自我怀疑：【难道我还不清楚自己有多强？】
不过他随即补充：【……话这么说，谢临川强压修为已久，自己定做了不少准备。并非是短短七天发生的事。雅间内空间法则特殊，时间流速也与外界不同。】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渡了好几个月？几年也有可能？只是在这里流速跟外面不一样？】傅柠问。
【若他另有法宝或洞天，确实可叠加时间。道理上是可行的……】五味也察觉了一下他的气息，【……还真登仙了。不可思议。一次就成？】
渡劫失败者的本源上会有天道残留的痕迹，有些是益，能提高下次渡劫的概率，而大多是弊，修为越高者渡劫越难，伤其根本的情况不在少数。
这家伙…确实几把刷子跟一些运气。五味都忍不住感叹。
傅柠彻底懵了，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家伙，感觉世界观受到巨大冲击。
修仙界人人谈之色变、动辄毁城灭地的飞升天劫，就这么…如此轻松、简单的，在她家楼上的雅间里，完成了？！
一个修仙界最年轻的仙君，就这么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诞生在她家五味楼里了？！
“怎么？”谢临川见她一副恍若雷击的呆愣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故意问，“你想见我‘长大’？”他刻意放缓了“长大”二字，语带调侃。
傅柠回神，干笑两声，连忙摆手：“瞧你这话说的，我哪敢啊！仙君威武！”她压下震惊，迅速回归正题，“那仙君…不，师傅？老师？”她快步上前，膝盖一弯就要行拜师礼——
【啊啊啊啊！不必行此大礼——！】五味几乎尖叫。
谢临川：“……”无形力量托住她下拜的身势：“不必如此…唤我老师即可。”
“好嘞，谢老师！”傅柠顺势站直。
主要是想起他当初看见她穿了个里衣，就给她加衣服的事…咳咳，如果他作风老派，那她可不得正式些？
谢临川示意她在对面蒲团坐下，自己也随之落座，神情认真了几分：“既认我为师，便需立心。傅柠，你愿学到何种程度？”
他不再称她“小掌柜”，而是直唤其名。
傅柠收敛心神，坐得笔直，没有丝毫犹豫：“每个阶段，能学到什么地步，我就学到什么地步！不怕辛苦，只怕学艺不精！”
这回答干脆利落，野心勃勃却又脚踏实地，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求和对自身潜力的自信。
谢临川欣赏她。不骄不躁，目标明确，心性难得。
“好。”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若你不畏艰难、持之不辍，我必倾我所能，助你攀临顶峰。”
傅柠取出两只玉杯，斟上自带灵酒，执起一杯，另一杯恭敬递向谢临川：“多谢老师！弟子以酒代茶，敬您一杯！”
谢临川看着她这充满江湖气的“拜师茶”，莞尔一笑，倒也接了过来，与她轻轻一碰。
清冽酒液入喉，漾开竹叶的清香与灵气的微凉。
“开业筹备，可已万全？”他问。
“万事俱备，只待吉时！”傅柠信心十足。
谢临川微微颔首：“甚好。那么……”他手指于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无声荡开，“择日不如撞日。既已拜师，今日便授你第一课。”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傅柠毫不犹豫放上去。
下一刻，眼前景象骤然模糊、扭曲——
仿佛穿过一层无形之水，周遭一切迅速远去。
清新草木气息混着湿润水汽扑面而来，耳畔响起潺潺溪流与清越鸟鸣。
傅柠定神一看，震撼得说不出话。
青山逶迤如黛，云雾缭绕似纱，俨然一处世外仙境。
脚下是柔软草地，缀满细碎野花。
不远处，一道飞瀑如银练垂落山崖，汇入一潭清澈见底的碧水，烟云朦胧。潭边奇石林立，古木参天，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雾霭，丝丝缕缕主动渗入经脉，温养周身。
天空澄澈，日光暖融。
这哪里还是雅间？分明是一方独立的山水洞天世界！
【……嘶！】五味倒吸一口凉气，【灵境洞府！他竟然能在五味楼的法则笼罩下，将你直接拉入他自身炼化的灵境洞府之中！原来如此…看来他也是在灵境里渡劫，叠加了雅间的法则。不愧是仙君手段。】他感叹，【此地自成一界，时间流速极慢，在此修炼，事半功倍！更无旁人打扰，可放手施为！】
谢临川松开她的手，负手立于潭边，白衣映水，仿佛与这方天地共生。
他转身望向尚在震撼中的小弟子，声如清泉击石：“此处是我炼化的小天地，名为‘云川境’。在这里修炼一日，外界仅过一刻。今日，就先为你梳理木灵根底，看你对这身天赋灵力，掌握了几分。”
傅柠闻言，压下满心震撼，她挺直脊背，对着谢临川，亦是向着这全新的道路，郑重应道：“是！老师！”
五味悄然隐去，留她静心修炼。
新的篇章，就在这无声惊雷的余韵与一杯灵酒敬师之礼中，于这片洞天灵境里，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