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咸腥的海水灌满了李小川的口鼻。
他的四肢早已失去了知觉，沉重的身体像个破麻袋，被狂暴的海浪无情地抛掷、拖拽。
“完了……”
“这次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蛇，缠绕上他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不过，这不是李小川对死亡的恐惧。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只是可惜，还有些小遗憾。
“星际军工系统……”
意识深处。
这个名字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浮现。
“真是可惜。”
“我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系统……藏着什么秘密？”
重生之后，李小川一直忙着他认为最值得先去做的事。
如今临死之时，他感觉自己像个坐拥宝山却从未踏足过宝库的愚人。
直到此刻濒临毁灭，才惊觉自己的轻慢。
那冰冷的金属界面，那些深奥到难以理解的科技树分支，那些仅仅解锁了冰山一角就足以颠覆世界的功能……
这些，都随着他意识的下沉，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
“好在……”
一丝近乎解脱的慰藉，微弱地支撑着他即将消散的意念。
“307厂……的量子打印机……”
“已经将那些装备的图纸打印出来，并留在了307厂内。”
航母的龙骨结构、万吨大驱的动力核心、划时代的电磁炮阵列……
它们在量子态的蓝光中凝聚成了图纸……
“种子已经埋下……就算我没了，它们……终会生根发芽……”
黑暗中，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仿佛永恒，又仿佛只是一瞬。
他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漂浮在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里，等待着彻底的湮灭。
不过，就在这永恒的黑暗似乎要将他彻底同化时，一股力量猛地攫住了他！
不是海浪的拖拽。
不是自然的伟力。
那力量带着明确的目的性，粗糙、蛮横，像几把铁钳，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胳膊、他的腿……
“呃——！”
“没死？还是……地狱的酷刑开始了？”
混乱的念头在剧痛中炸开。
眼皮沉重得像焊死的铁门。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刺目的光线瞬间涌入！
不是手术台惨白的无影灯，也不是秘密基地冰冷的探照灯。
那是……炽烈的阳光？
晃得他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乱冒。
模糊晃动的视野中，首先撞入眼帘的，是几团移动的、浓重的黑影。
如同最深邃的夜幕剪裁出来的人形轮廓。
“这是哪国的特工……”
李小川的心猛地一沉，绝望再次攫紧了他。
“美丽卡？毛熊？还是那群阴魂不散的小樱花？”
他几乎能想象出对方冰冷戏谑的眼神，如同看待砧板上待宰的鱼。
他拼力想转动僵硬的脖颈，想看清这些“胜利者”的脸。
但脖子像是锈死的轴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快！抬起来！）”
“*&%￥#！（小心他的头！）”
“%￥#@*！（他还活着！看他的眼睛！）”
一连串急促、高亢、带着奇异卷舌音和爆破音的语言，如同密集的鼓点般砸进他的耳朵！
不是英语。
不是俄语。
更不是日语！
那是一种完全陌生、原始、充满了生命力和某种……兴奋感的音节组合，像是丛林深处最狂野的鸟鸣混合着兽吼。
这声音彻底击碎了他关于特工的预判！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拼命凝聚涣散的视线。
汗水、海水和沙砾糊住了他的睫毛，他用尽力气眨动着，试图驱散那片模糊。
终于，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不是穿着战术服、眼神冷酷的特工。
是女人。
几个身材高大、体态健硕的女人。
她们有着如同最上等乌木般油亮、深邃的皮肤，在炽烈的阳光下反射着健康的光泽。
浓密卷曲的黑色长发用粗糙的彩色布条或不知名的藤蔓随意捆扎在脑后，随着她们有力的动作甩动着。
她们身上只穿着最简单的、由兽皮或染成鲜亮色彩的粗布拼接的短裙和抹胸。
露出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臂膀和腿部肌肉。
汗水顺着她们饱满的额头和颧骨滚落。
滑过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脸颊。
唯一鲜明的亮色，是她们咧开嘴时，露出的那一口在黝黑皮肤衬托下显得异常洁白和整齐的牙齿。
她们正围着李小川，叽叽喳喳地大声交谈着。
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烁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好奇、兴奋……甚至还有一丝……惊喜？
“黑……黑人？”
“非洲？”
李小川混乱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如同生锈的齿轮。
“这……这他妈是什么地方？”
他勉强转动眼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侧头看向那片刚刚差点吞噬他的大海。
波涛依旧汹涌。
灰绿色的海面一直延伸到模糊的天际线。
海滩上散落着一些船只的碎片。
但那些特工身影，却一个也看不见了！
仿佛他们连同那场惊心动魄的劫持与爆炸，都只是他濒死前的一个噩梦。
只有这几个全身黝黑，牙齿雪亮的女人，是无比真实的存在。
“&%￥#@！（他动了！看！）”
“*&%￥#！（别让他再掉进海里！）”
“#@￥%&*！（抬稳！回村子！）”
看到他微弱的动作，女人们发出一阵更高亢的欢呼，如同捕获了最珍贵的猎物。
她们的力量大得惊人，几双粗糙但温暖的手轻易地将他沉重的身体从湿冷粘稠的沙滩上抬了起来。
李小川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捆扎好的包裹，身体悬空，随着她们稳健而快速的步伐上下颠簸。
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她们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混合着汗水、海腥味和某种辛辣植物气息的味道。
不算好闻，却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与他身上湿冷绝望的死气格格不入。
李小川被抬着，穿过一片被海风吹得低矮的灌木丛。
然后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布满碎贝壳的小径，朝着内陆深处走去。
阳光越来越毒辣，空气变得闷热潮湿，耳边除了女人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还渐渐多了各种陌生的声响。
那是种节奏单调的敲击声。
孩童尖利的嬉闹声，家禽家畜的鸣叫……
越来越近。
“这是村子？”
“还是部落？”李小川的心跳漏了一拍。“战利品？”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意识。
他想起了前世在某些纪录片里看到的那些原始部落。
“她们把我当成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