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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指尖的冰凉感还没褪尽,窗外传来急促马蹄声。

在王府门前骤停。

张全压低却焦急的声音响起:

“殿下!于阗急报!”

“昨夜吐蕃马队绕过盐湖警戒,突袭了往疏勒运盐的车队!”

“押运府兵死伤二十余人,被抢走七车盐!”

书房空气瞬间凝固。

李恪缓缓抬眼,最后一丝因千斤顶和战马交易带来的暖意彻底消失,只剩冰寒。

盐!又是盐!

还卡在皇帝西巡的节骨眼上!

“哪条路?多少人?看清旗号了?”

李恪声音异常平静,无形的压力却骤然降临。

“回殿下,走的老盐道,骆驼岭山坳。”

张全语速飞快,“约百人轻骑,来去如风,没打旗号。”

“但…现场找到这个。”

他上前一步,将一块染血的粗糙褐色皮子放在书案上。

皮子上用炭条画着狰狞的牛角头盔——正是“黑熊”的标记!

“黑熊…很好。”

李恪盯着皮子,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正面撞不动,改断我粮道了。”

他目光扫过王朗和张全,“盐道被劫的消息,压下去。尤其不能惊动长安信使。”

“是!”

两人心头一凛。

“王朗,”

李恪指令如冰珠砸落,“两件事。”

“第一,盐道立刻改线!废弃骆驼岭老路,启用‘鹰嘴崖’水道!”

“征发所有民夫,三天之内,把鹰嘴崖到疏勒那段碎石滩,用水泥铺平!”

“铺成能并行两辆盐车的硬路!工期只能提前!”

“人手不够,从筑路流民里挑壮丁,管饭,给双倍工钱!”

“水泥铺路?三天?!”

王朗倒吸凉气,鹰嘴崖碎石滩又窄又险…

但他看到李恪眼中寒光,立刻咽下质疑,“属下明白!这就调集人手物料!拼了命也把路抢出来!”

“第二,”

李恪语气森然,“传令盐湖和边境所有烽燧!即日起,白天烽燧顶挂三尺黄绸!”

“夜间篝火加硫磺,燃黄烟!”

“没有敌情,也给我挂!给我燃!直到圣驾离开安西!”

张全一愣:“殿下,烽燧燃黄烟…按规制是…”

“是吉兆!是祥瑞!”

李恪截断他,嘴角扯出冰冷弧度,“陛下西巡,安抚军民,感天动地,烽燧自动报喜,示以吉兆黄烟!”

“这祥瑞之气,难道不该从安西一路‘飘’回长安,让朝野看看?”

他声音更冷,“告诉守燧将士,黄绸要新,黄烟要浓!谁点成黑烟,坏了这‘吉兆’,军法从事!”

王朗和张全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殿下这是要用全天候“祥瑞”,堵死所有说安西不稳的嘴!

高!

龟兹城外,巨大流民营地。

衣衫褴褛的各族流民正因营地的喧闹骚动。

几十个穿棉布短打的安西小吏拿着名册穿梭吆喝。

“识字的!会算数的!干过仪仗、鼓乐的!站出来!”

“管吃管住,发新衣,一天十五个铜钱!只要身家清白,手脚麻利!”

小吏举着铁皮喇叭喊。

流民们交头接耳,嗡嗡一片。

管吃住发新衣还给钱?真有这好事?

“官爷…当真?”

一个中年汉子挤上前,操着生硬唐话,“我…我以前在疏勒王宫外给贵人举过旗子,算吗?”

“算!”

小吏眼睛一亮,拉他到旁边登记,“名字?哪里人?家里几口?快!”

“阿史那土屯,疏勒人,家里就剩我一个…”

“好!记下了!下一个!会打鼓的?会吹号的?个头周正的也行!”

另一片区域更热闹。

十几架脚踏缝纫机哒哒作响,女工们麻利地踩着踏板,将鲜红、明黄、宝蓝的棉布飞速缝合。

旁边堆着做好的长条三角彩旗,颜色刺目。

“手脚麻利点!”

管事妇人叉腰催促,“迎驾的彩旗!料子用足,针脚要密!”

“殿下说了,旗子要大要鲜亮,风一吹几里外都能看见!”

“让陛下和长安贵人瞧瞧,安西不缺好布,不缺好颜色!”

女工们埋头苦干。

染坊的布匹气味和缝纫机的哒哒声混在一起。

这些彩旗,是装点龟兹城最显眼的“面子”。

长安,大明宫。

一封安西密报无声呈到皇后武媚娘案头。

她斜倚凤榻,蔻丹指尖漫不经心展开密报。

看到“陛下决意亲巡安西”时,眉梢几不可察地微挑。

“陛下…还是放不下这位皇兄啊。”

她低声自语。

目光最终落在“吴王妃长孙氏产后体弱,需静养”一行小字上。

她放下密报,端起琉璃茶盏轻抿一口。

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玉竹,”

她唤过心腹宫女,声音温和,“陛下西巡,身边伺候怕不周全。”

“你挑几个在尚食局学过药膳、性子稳妥的宫女,过些日子随驾伺候。”

她指尖划过光滑盏壁,“记得,要挑懂妇人产后调养的。”

“安西偏远,吴王妃身子金贵,别让陛下为琐事烦心。”

“奴婢明白。”

玉竹深深垂首。

武媚娘不再多言,望向窗外宫阙。

安西…风沙之下藏着多少变数?

多放几双眼睛过去,总归是好的。

龟兹城,吴王府书房。

李恪看着王朗呈上的驿报,眉头紧锁。

鹰嘴崖水泥路已见雏形。

流民组成的“仪仗队”在城外操练,步伐歪斜但认真。

烽燧黄绸招展,夜间黄烟升起,远望一片“祥和”。

然而,一封插着黑色驼羽的信笺打破了这强行粉饰的太平。

信笺无署名,粗粝炭笔写着张牙舞爪的字:

“李恪!安西盐道就是你的死路!”

“皇帝老儿要来?好!爷们在驼铃古道等着,拿他脑袋换你安西盐湖!”

“洗干净脖子等着!——驼铃血沙敬上”

“驼铃血沙?!”

王朗脸色骤变,“殿下!是那伙沙匪!他们竟敢扬言刺驾?!”

李恪捏着信笺,指节发白。

信纸粗糙,带着戈壁风沙的干燥气息和一丝骆驼草腥气。

沙匪?刺驾?目标直指盐湖?

他抬眼望向窗外。

龟兹城在正午阳光下平静忙碌,远处烽燧顶端的黄绸像刺目金斑。

但这“祥和”金粉之下,吐蕃残部的贪婪、沙匪的凶戾、长安深宫的窥探…如同无数毒蛇,蠢蠢欲动。

皇帝西巡,像磁石吸出了所有魑魅魍魉。

“驼铃血沙…”

李恪低声重复这名号,眼神锐利如刀,刺破虚假平静,“想拿陛下的头换盐湖?胃口不小。”

他嘴角勾起冰冷弧度,将信笺按在桌面。

“那就看看,是谁先洗干净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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