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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峰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位“行为表演艺术家”,印象中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表弟。

“大表哥?”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沈峰?”

“娘亲给我看过梦璃姨娘的画像,您跟梦璃姨娘长得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柳梦璃!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峰心底激起涟漪。

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自上而下地打量,最后锁定在这张狼狈却执拗的脸。

现下朱家步步紧逼,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自称母亲远亲的少年,以如此“巧合”的方式拦路相认。

太巧了。

巧得让他心头警铃大作,嗅到一丝精心设计的陷阱气息。

“你可有凭证能证明身份?”

闻言,段浪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带着哭腔,“家里遭了大水,河堤垮了,什么都没了!”

“我娘…我娘咽气前,给了我这个……”

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颤抖着、无比珍重地层层剥开,露出一块边缘磨损、却依稀可见柳叶族徽的旧木牌。

木牌背面,一个极小的“璃”字,深深刻入木纹之中。

这图案,沈峰只在母亲珍藏的旧物匣深处见过。

那个“璃”字,更是母亲柳梦璃闺中旧物上特有的标记!

沈峰面上不动声色,接过木牌,触手是粗粝的木纹和冰冷的湿气。

他指腹摩挲过族徽的刻痕和那个小小的“璃”字。

刀工老旧,磨损自然,不似新仿。

从这点上看,木牌倒像是真的。

沈峰将木牌递回,声音平淡无波,但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柳家镇遭灾,确有其事?”

目光如探照灯,紧紧锁住段浪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波动。

段浪用力点头,“千真万确!大水是上月十五夜里冲垮的下河沿!我家就在河滩边上,三间土屋全塌了!我娘…我娘是被房梁砸中……”

他声音哽咽,眼眶瞬间通红。

泪水混着泥水流下,但那双眼睛里除了深切的悲痛,还有一股近乎蛮横的求生欲在燃烧,灼热而真实。

“大表哥!”

他声音带上了哭腔,眼眶泛红,但眼神里的那股求生欲和急切不似作伪。

沈峰沉默。

这少年出现的时机太敏感了,身份真假难辨。

若真是柳家血脉,母亲在天之灵怕也不愿见他流落街头,可若是朱家派来的……

沈峰眼底寒光一闪,他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他微微侧头,吩咐车旁的刘二柱:“刘叔,先带他回府,安置在外院那间空房里,再给他找身干净衣服,弄点吃的。”

顿了顿,声音又冷了几分,清晰地传入段浪耳中:“别忘记告诉他府里的规矩,没我的允许,内院一步不许踏入!作坊、库房,更是禁区!若有违逆……”

沈峰的目光再次落在段浪身上,深邃如渊,带着审视与警告,“别怪我不念亲戚情分。”

段浪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更深的敬畏。

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谢谢大表哥!我…我一定守规矩!绝不给沈家添乱!”

马车重新启动,将段浪和刘二柱留在了原地。

沈峰闭目养神,但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这少年,是真是假,还需要时间观察。

现在,解决原料危机才是头等大事。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南郊张记粮行的大门前。

沈峰下车,目光锐利如电,扫过粮行门口堆砌的麻袋和探头探脑的伙计,最后定格在小跑出来的张胖子身上。

“张老板,生意兴隆。”沈峰声音平淡。

张胖子笑容一僵,连忙拱手:“小侯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沈峰未动,身后铁塔般的老卒上前,将紫檀木匣“咚”地放在柜台!

匣盖弹开!

厚厚银票码放整齐,粗略的估摸下来,不下五千两!

伙计们屏息,张胖子喉结滚动。

“我要粮食,今日,现货。”沈峰声音平稳,却带着威压。

张胖子搓手堆笑:“小侯爷明鉴!今年的收成不好,库里实在拿不出……”

“库里?”

沈峰嘴角勾起冷弧,“南郊柳树巷三号仓,东市骡马市后街七号仓,城外庄子地窖的陈米,加在一起不下万石。”

“你跟我说实在拿不出?”

张胖子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老兵“啪”地将契约拍在银票旁!条款刺目:

一、供货:每月五百石精米,三百石粗粮。

二、价格:市价上浮一成!现银结算!

三、若定远商行违约,罚十倍定金!承担一切损失:包含但不限于商誉折损、订单赔偿!

四、若因张记断供致沈家商行对第三方违约,张记需双倍赔偿沈家对第三方之违约金!

张胖子浑身颤抖,目光死死盯住那条“双倍赔偿第三方违约金”,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衣料!

这简直是悬在头顶的断头刀!

沈峰负手而立:“朱家能让你除名,像条丧家犬。”

“而我,”沈峰踏前一步,“能让你张记成为京都粮行的头把交椅!”

“是舔朱家的残羹冷炙,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还是签契约,用这银子坐头把交椅,让招牌响彻京都?”

声音陡然转厉,如惊雷炸响:“张掌柜,选吧!”

张胖子看看银票契约,又看看沈峰掌控一切的眼眸。

“签!我签!”他扑到柜台前,抓笔蘸墨,手抖着在契约上狠狠摁下手印!

鲜红指印,如血烙印!

“小侯爷!”张胖子抬头,嘶声道,“张记唯您马首是瞻!粮食今晚送到!”

“识时务者为俊杰。”

沈峰转身离去,老兵收契匣紧随。

张胖子与伙计瘫软在地,只剩敬畏。

马蹄声踏碎黄昏的宁静,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在沈峰耳中却显得格外沉重。

他闭目靠在车壁上,商战带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心弦却始终紧绷。

车窗外飘来的零碎议论,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听说了吗?城西王寡妇用了定远香皂,脸烂得流脓了!”

“哎哟,我也听说了,回春堂的郎中都说是‘邪毒入肤’哩!”

“啧啧,什么狗屁侯府?我看是黑心府!”

沈峰猛地睁开眼,眼底寒光一闪而过。

掀开车帘一角,街边茶肆里几个闲汉正唾沫横飞,说得有鼻子有眼。

他认得其中一个,是东市有名的游手好闲之徒,专替人散播消息。

“停车!”沈峰声音冷冽。

车夫一勒缰绳,马车停在路边。老卒凑近车窗,压低声音:“少爷,上午还没这些风言风语,这势头不对。”

“当然不对。”

沈峰冷笑,目光扫过那几个闲汉,“半天功夫就传得人尽皆知,没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才怪。”

“朱达常这头蠢猪,断我货源不算,还玩起了腌臜手段……”

“这招,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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