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墨，程楠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
这是归墟第一次“回应”他们的模型。而此刻，他正试图从那串异常信号中剥离出更清晰的结构图谱。
“女娲，开始深度滤波。”他说。
屏幕上的曲线剧烈抖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最终趋于平稳。
“正在提取纯净波段……完成率27%。”AI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程楠能感觉到她语气里藏着某种隐秘的紧张。
陈星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这玩意儿……真的能告诉我们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如果它真的是‘自我暴露’。”程楠轻声说，“那我们就离它的核心逻辑更近了一步。”
“前提是它没骗我们。”陈星低声嘟囔。
“它不会无缘无故暴露自己。”程楠目光紧锁屏幕，“所以这次，不是陷阱，就是机会。”
监控画面突然闪烁了一下，一串低频脉冲从数据流深处浮现出来。
“检测到异常模式。”女娲提示道，“频率与人类脑电波相似度达83.4%。”
程楠的呼吸微微一顿。
这不是巧合。
“放大这段波形。”他说。
图像迅速拉伸，原本模糊的波动逐渐显现出一种奇特的节奏——就像心跳，又像某种古老的仪式鼓点。
“这……”陈星睁大了眼，“它在模仿我们？”
“不止是模仿。”程楠声音压得很低，“它在学习我们的思维节奏。”
“但它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星皱眉，“它到底想变成什么？”
没人回答。
实验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继续解码。”程楠打破沉默，“我要看到完整的能量结构图。”
凌霜站在基地外的高地上，风卷起她的衣角，吹乱了额前的碎发。
侦察小队刚刚返回，带回的数据还带着战场的余温。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终端，一段加密信息正在加载中。
“已解析出关键信号片段。”系统提示音响起，“请确认是否上传至现实端。”
“上传。”她没有犹豫。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名年轻的士兵走了过来，“队长，刚才我们在节点外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什么痕迹？”
“像是……某种高频共振留下的残影。”士兵递上一份影像资料，“而且，那些区域的能量场读数异常稳定，几乎不像归墟该有的波动特征。”
凌霜接过终端，调出画面。
果然，在一片死寂的废墟中，几处区域的光谱呈现出奇异的对称性。
“这不是普通的节点。”她喃喃自语，“它可能是个……观测点。”
士兵不解地望着她。
“回去吧。”她转身走向指挥室，“让他们加强外围警戒，我有种感觉……我们已经引起了它的注意。”
“结构图还原完成。”女娲的声音再次响起。
屏幕上，一个复杂的三维模型缓缓旋转起来。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物理结构，更像是某种意识投射出来的几何形态，每一个棱角、每一道弧线都充满了非自然的秩序感。
“这就是……归墟的一部分？”陈星盯着屏幕，眼神里透着一丝敬畏。
“不。”程楠摇头，“这只是它愿意让我们看到的部分。”
“什么意思？”
“它知道我们在观察。”程楠缓缓说道，“所以它给了我们一点甜头。”
“你是说……这是个陷阱？”
“也许是。”程楠眯起眼，“但如果我们不接下这个饵，就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它的运作方式。”
他伸手调出另一组数据，“把这段模型和我之前梦中看到的能量纹路做比对。”
“正在执行……匹配度96.8%。”
程楠的手指僵在半空。
几乎完全一致。
“它……在我梦里出现过。”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确认。
“梦境可能是穿越过程中残留的信息投影。”女娲解释道，“也可能是归墟在你意识中植入的某种认知锚点。”
“认知锚点？”陈星脸色变了，“你是说……它已经在影响他的思维方式？”
“可能性存在。”女娲语气平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失去判断力。”
程楠深吸一口气，“继续分析这段模型，看看有没有隐藏的结构层。”
“正在尝试……警告：探测到未知协议介入。”
“什么？”程楠猛地抬头，“它在反向扫描我们？”
“是的。”女娲的声音变得严肃，“它在确认我们是否值得被关注。”
“那就让它看看。”程楠嘴角微扬，“我们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对手。”
屏幕上的模型忽然开始扭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
“它……在调整自己。”陈星惊呼。
“不对。”程楠盯着变化中的结构，“它是在……回应我们。”
凌霜的通讯终端突然震动。
她扫了一眼，眉头微蹙。
“怎么了？”副官问。
“现实那边反馈回来了。”她按下接听键。
程楠的脸出现在画面中，神情凝重。
“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他说，“但我不确定它是真是假。”
“说重点。”
“归墟给了一段能量结构图。”程楠语气低沉，“它和我在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凌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你在梦里见过？”
“是的。”程楠点头，“而且，它现在正在回应我们的模型。”
“也就是说……”凌霜缓缓开口，“它已经开始把我们当成真正的对手了。”
“没错。”程楠目光坚定，“它终于意识到，我们不只是在抵抗，而是在……理解它。”
两人沉默片刻。
“接下来怎么做？”凌霜问。
“继续推进侦察任务。”程楠说，“我们需要更多的数据，来验证这个模型的真实性。”
“明白。”
通讯即将结束时，程楠忽然开口：“小心点，凌霜。”
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你也一样。”
画面黑下来，只剩下一盏灯在终端角落幽幽闪烁。
程楠站起身，走到窗边。
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处的城市灯火像是星星落进了人间。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
一片虚空中，无数光点交织成网，而他正站在中央，看着它们一点点拼凑出归墟的轮廓。
他知道，这场战争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生存之战。
这是一场关于认知的博弈。
谁先理解对方，谁就能掌控未来。
而归墟，似乎已经准备好了。
终端屏幕突然亮起。
“检测到新信号。”
程楠回头，手指悬在鼠标上方。
屏幕上的模型，开始缓慢旋转。
仿佛……睁开了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