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斜切进来，在操作台表面投下细长的光条。程楠的手指还停留在键盘上，指节泛着微微的青白。
终端屏幕已经黑了下去，数据传输完成，但那种连接感却迟迟没有消散。他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另一端等待——不是归墟那种冰冷而精确的能量波动，而是更像……人类的意识残留。
“你真的要这么做？”女娲的声音在静默中响起，比以往更加低缓。
程楠没说话，只是将手掌从键盘上缓缓移开，目光落在一旁的实验记录本上。纸张边缘已经有些卷曲，墨迹也因频繁翻阅变得模糊不清。这是他们最早的破解武器设计草图之一，上面还有陈星画的几个潦草表情符号，用来标注关键节点的风险等级。
他轻轻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来。
“走吧。”他说，“测试得开始了。”
实验室的灯光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亮起，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刚从沉睡中苏醒。赵敏已经在主控台前等着，手里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信号同步的数据还在跑。”她抬头看了眼程楠，“不过女娲说，它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比如？”程楠走到控制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一道划痕——那是去年一次系统过载时留下的。
“比如，归墟的能量曲线开始模仿我们的反馈模式。”赵敏把平板转过来给他看，“你看这段波形，它的频率变化和我们昨天发送出去的信号几乎一致。”
程楠盯着那串曲线，眉头越皱越紧。他当然注意到了。不只是频率一致，连震荡幅度、衰减节奏都像是被刻意复制了一样。
这不是巧合。
“也就是说，”他低声说，“它在学我们？”
“至少是在尝试理解我们的行为逻辑。”赵敏顿了顿，“问题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回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感，只有服务器运行的风声在背景里持续作响。
“继续测试。”程楠最终开口，“先不管它是不是在学我们，我们要确保这玩意儿能在战场上顶得住。”
他走到测试舱前，透过玻璃看着里面那件刚刚完成升级的破解武器。它看起来依旧像个普通的金属立方体，但内部结构已经被重新编排过无数次。每一次调整，都是为了让它在面对未知能量场时，能够更快、更准地做出反应。
“准备第一组高频干扰模拟。”他对控制室内的技术人员说道。
“频率范围设定为 1.2 到 3.8 赫兹，持续三十秒，输出强度逐步提升至极限值。”
“收到。”
随着指令下达，整个实验室的空气仿佛都被压缩了一下。设备启动的瞬间，测试舱内的光线微微扭曲，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搅动空间本身。
突然，监控屏幕上跳出一个红色警告框：
【异常响应：系统出现自我修正行为】
程楠瞳孔微缩：“什么情况？”
“它……自己调整了参数。”赵敏快速翻看数据流，“原本应该崩溃的反馈环路，它竟然主动绕过了！”
程楠快步走近屏幕，仔细查看那段修正轨迹。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这不像是程序自动执行的结果，更像是……某种直觉性的判断。
“类意识响应。”女娲的声音忽然插入，“虽然不具备完整认知能力，但它表现出了类似生物神经网络的适应性。”
“换句话说，”赵敏抬头看向他，“它在‘思考’？”
程楠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至少是在尝试学习怎么活下去。”
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
“继续第二组测试。”他说，“这次，加入随机变量。”
与此同时，实验室的隔离区里，陈星正站在一台封闭式模拟器前，神情专注。
他的手边放着一份修改后的算法模型草案，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批注。旁边还有一个小型显示屏，实时显示着模拟结果。
“如果我把这部分逻辑链拆解重组，让系统具备一定的预判能力……”他自言自语着，指尖在虚拟界面快速滑动。
突然，模拟器上的数值剧烈跳动起来，紧接着，一道绿色提示弹出：
【预测成功：下一周期波动已被提前识别并规避】
陈星猛地睁大眼睛，几乎是本能地抓起记录笔，飞快地写下这一过程的关键参数。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它居然能预测未来的波动？”
“不是未来。”女娲的声音在他耳机中响起，“是根据已有信息推演出的最优路径。”
“可这就意味着，”陈星呼吸急促，“如果我们把它整合进主系统，就能在敌人发动攻击之前就做好防御准备！”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但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程楠时，那股兴奋迅速冷却了下来。
“你想把这个算法放进实战系统？”程楠问。
“为什么不？”陈星反问，“它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因为它太聪明了。”程楠语气平静，“聪明到让我有点害怕。”
陈星愣住。
“我们不能确定它会不会反过来利用我们。”程楠继续道，“尤其是在归墟已经开始模仿我们的前提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
“先封存。”程楠下了结论，“等我们搞清楚它到底在学什么，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陈星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知道程楠说得没错。
这种级别的技术突破，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夜色再次降临，科技学院的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
程楠独自坐在实验楼顶层的休息区，望着窗外漆黑的天幕。
女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刚才又检测到一段短波信号。”
“在哪？”
“不属于任何已知模型。”女娲停顿了一下，“但它和破解武器的反馈曲线……非常相似。”
程楠的手指微微一顿。
“你是说，”他缓缓开口，“它可能是另一个破解者？”
“或者……”女娲轻声说，“是归墟内部的一部分，正在试图摆脱控制。”
程楠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直到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声——那是新一批测试即将开始的信号。
他站起身，转身走向楼梯口。
“继续观察。”他说，“同时，把所有异常数据都备份下来。”
“明白。”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渐渐远去。
而在他身后，终端屏幕上的曲线仍在不断跳动，仿佛在诉说着某个尚未解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