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脊椎传来最后一声脆响时，他听见自己的肋骨正在重组。
海水漫过他的眼窝，咸涩的腥气灌进胸腔——但这次，他没有窒息。那些破碎的骨茬穿透皮肤，在血肉间穿织成半透明的骨膜，眼球缩成两粒幽蓝的磷火，嵌在凹陷的眼窝里。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寸骨骼的震颤，像在触摸一片会呼吸的星图。
\"合成成功。\"
沙哑的女声从骨缝深处传来，是他的亡灵契约兽\"残魂\"，那团总爱蜷缩在他肩胛骨间的幽绿鬼火，此刻正缠绕在新生的骨舟龙骨上。陈墨低头，看见自己的躯干已完全骨化，原本的手掌化作两支桨叶，指节间的亡灵丝线正渗出淡紫色荧光，那是他用了三具深渊骨龙的核心骨粉调和的粘合剂。
\"这是...必要形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两块骨片相击，带着空洞的回响。三天前，他在亡者峡湾的遗迹里翻到一本《海骸变形要术》，最后一页用血写着：\"当活人的血肉成为亡灵的囚笼，骨舟将载你穿过死亡之海。\"而此刻，他的灵视里正铺展着那样的海域——
七十二艘黑铁战舰正从海平线压来，船舷上的猩红战旗猎猎作响，旗面绣着扭曲的骷髅与火焰，那是\"永夜玩家行会\"的标志。为首的旗舰\"湮灭号\"足有三十丈高，炮口正凝聚着幽蓝的魔力光团，每道光束都能蒸发半座小岛。
\"他们在找'亡者之心'。\"残魂的鬼火突然收缩，\"三天前你从深渊裂缝里捞出来的那枚水晶，藏着能操控所有亡灵的源质。\"
陈墨的骨舟轻轻一震。他当然记得那枚水晶——当他用合成术将七具远古海妖的脊椎骨熔铸成容器时，水晶从深海淤泥里浮起，表面浮现出一行他从未见过的文字：\"以骨为舟，以魂为桨，渡厄者得生。\"
现在他懂了。永夜行会的玩家不是来打仗的，他们是来\"收割\"的。活人玩家总以为亡灵法师的领域是任人掠夺的资源库，却不知道，当他们踏入真正的亡灵海域，每一步都会触发亡灵的诅咒。
\"第一波炮击。\"残魂的鬼火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幽绿丝线，缠上最近的战舰桅杆。陈墨的骨舟无声滑入阴影，他能看见炮弹在半空炸开，却连他的骨衣都没擦破——玩家的魔法在亡灵海域会衰减，就像火焰在水中熄灭。
但真正的杀招在后方。陈墨的灵视捕捉到，二十艘小型快船正从舰队两侧包抄，船头挂着用活人脊椎骨串成的钓钩——那是\"钓魂者\"，专门捕捉亡灵生物的工具。每根钓钩上都缠着血红色的咒文，那是玩家用活人献祭换来的\"亡灵禁锢术\"。
\"有意思。\"陈墨的骨桨轻轻划动，骨舟突然加速，像一把银色的匕首刺向最近的钓魂船。船头的玩家显然没料到目标会主动冲来，慌忙举起钓钩，咒文瞬间亮起红光。
但陈墨的骨舟撞上来的不是船身，而是他的左手——那支由指节骨与亡灵丝线组成的桨叶，此刻正渗出墨绿色的黏液。黏液接触咒文的瞬间，钓钩发出刺耳的尖啸，咒文像被酸液腐蚀的羊皮纸般剥落。
\"这是...深渊骨龙的腐蚀液？\"驾驶钓魂船的玩家尖叫着后退，却见陈墨的骨舟已经贴上船舷。他的肋骨突然展开，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骨齿——那是用百只海妖的利齿熔铸的\"骨甲\"，此刻正像鲨鱼的利齿般啃噬船板。
\"不！这不可能！亡灵法师怎么会有实体攻击？\"玩家的惊呼被骨裂声淹没。陈墨的骨舟撞碎甲板，骨齿刺穿船舱，玩家的血溅在骨头上，反而让骨甲更坚韧——亡灵生物本就靠生者的恐惧与生命成长，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活物\"。
但真正的危机来自旗舰。当陈墨的骨舟撕开外围防线时，\"湮灭号\"的主炮终于完成充能。幽蓝光团裹着死亡的气息逼近，陈墨能看见光团里漂浮着无数怨魂的脸，那是被玩家屠杀的亡灵，此刻正被当作武器。
\"残魂！\"他的声音震得骨缝作响。幽绿鬼火瞬间包裹全身，骨舟表面的骨纹开始流动，像活过来的蛇。这是《海骸变形要术》的最后一步——\"借魂\"，用契约兽的灵魂点燃自身的亡灵之火。
主炮的光团撞上骨舟的瞬间，陈墨感觉有滚烫的针在扎他的每一寸骨头。怨魂的脸贴上他的骨膜，发出刺耳的尖叫，但他的骨舟反而发出更明亮的幽光。那些怨魂被亡灵之火净化，化作点点荧光融入骨缝，而主炮的光团则像被吸进黑洞般消散。
\"怎么可能...这艘船的魔力核心是传奇级的！\"旗舰的指挥官踉跄后退，他终于看清了陈墨的模样——那根本不是什么亡灵生物，而是一个由无数骨片拼凑成的\"人\"，他的心脏位置，嵌着一枚流转着七彩光芒的水晶，正是\"亡者之心\"。
\"你们不是第一个以为能拿走它的。\"陈墨的骨桨指向指挥官，骨缝里渗出的不再是黏液，而是半透明的亡灵丝线。那些丝线穿透空气，在指挥官头顶织成一张巨网，网里浮现出无数张脸——是他屠杀过的亡灵，此刻正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指挥官的惨叫声被海浪淹没。陈墨的骨舟缓缓驶过燃烧的舰队，骨缝里的亡灵丝线仍在编织，将每一具尸体转化为新的亡灵士兵。他知道，这些士兵撑不过黎明，但足够让永夜行会记住：亡灵海域的主人，从不是活人玩家。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海雾时，陈墨的骨舟停在一片珊瑚礁上。他的骨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血肉——这是变形术的反噬，每次变身都会让他失去部分寿命。但没关系，他摸了摸胸口的水晶，那里传来温暖的脉动，像在回应他的心跳。
\"下次，\"他对着海风轻声说，\"我会让他们连骨舟的影子都看不见。\"
远处，海平线泛起鱼肚白。而在更深处，有更古老的存在睁开了眼睛——那是沉睡在深渊里的骨龙，被刚才的战斗惊醒。它们嗅到了亡者之心的气息，也嗅到了...新鲜的血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