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团军群的前线指挥部内。
“报告司令。”一名带着深度眼镜的情报分析员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干涩，“综合前线战损数据和无人机实时画面分析……情况……极其不乐观。”
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划过，几十块屏幕中的主屏幕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
“第五十七军，我军的‘长矛’，已经突入敌阵十一公里。但推进速度已经从最初的每小时三十公里，下降到现在的……每小时不足五公里。”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们的正面和侧翼正承受着至少五个S3力丧尸群和数量不明的S2敏尸群的饱和式冲击。装甲部队的交换比依然是正向的，但弹药消耗速度，超过了我们战前最悲观预估的百分之三十。
更致命的是，敌军的S4敏丧尸似乎已经洞悉了我们的战术意图，它们正在驱使海量的S0和S1，用尸体在我们坦克的行进路线上制造‘减速带’和‘障碍墙’，第五十七军……快要被这片血肉沼泽彻底拖住了。”
他停顿了一下，切换了另一个画面，那是属于京城军区突围部队的绿色箭头。那个箭头比第五十七军的箭头更加黯淡，移动得也更加艰难。
“京城军区方面，情况更加恶劣。他们的后勤车辆和步兵单位伤亡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三十。S4敏丧尸正在执行精准的‘斩首’和‘分割’战术，利用高级丧尸冲击他们的编队结合部，试图将他们的装甲矛头和后方的运输车队彻底切断。他们就像一头流血不止的巨兽，每前进一步，都在失血。”
分析员的手指最终在地图上两个绿色箭头之间那片猩红的区域上，画出了一条直线。
“根据最新的测算，我们与友军的直线会师距离，还剩下最后的三公里。”
三公里。
这个数字像一口沉重的丧钟，在指挥部每一个人的心头敲响。
林标背着手，静静地站在那片由光影构成的炼狱景象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倒映着无数跳动的红色光点和正在缓慢熄灭的绿色光点。
他没有看那些血腥的画面，而是在看数据。
弹药存量、装甲单位的结构疲劳度、人员的伤亡率、敌军的兵力密度、高级丧尸的分布规律……无数变量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碰撞，最终指向一个清晰无比的结论。
失败。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豪赌。而现在，牌桌上的局势已经明朗，他们正在输掉这场赌局。那四头S4敏丧尸的智慧和韧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它们用最原始、最不计成本的“填”字战术，硬生生耗尽了人类钢铁洪流的动能。
再打下去，京城军区会全军覆没。而他最精锐的第五十七军，这柄他亲手锻造的、整个西北联合基地最锋利的“长矛”，也会被活活折断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为了一个已经注定失败的目标，赔上自己最宝贵的机动力量，这不符合他的战争哲学。
保存有生力量，比一次虚无缥缈的胜利宣言更重要。
整个指挥部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参谋和军官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们的司令做出最后的决断。他们知道，这位司令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数万人的生死。
终于，林标缓缓地转过身。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了通讯参谋的身上。
“通电，周涛军长。”他的声音很低，平直得像一条拉到极致的琴弦，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通讯参谋的手微微一抖，立刻戴上了耳麦，开始接驳第五十七军的频道。帐篷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他们预感到了司令将要下达什么样的命令。
林标的嘴唇轻轻开合，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到极点的语调，说出了那句足以让所有人血液冻结的命令。
“告诉他，他已经尽力了。救援任务失败。”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所有人一个消化这个残酷事实的时间，然后，他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立即往回撤退。”
话音落下的瞬间，指挥部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那名一直盯着屏幕的情报分析员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参谋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林标那张不容置疑的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军令如山。
通讯参谋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他知道，只要自己按下去，就等于宣判了远方那四十万军民的死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那名情报分析员突然像被电击了一般，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指着一块无人机高空侦察的屏幕，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在高空的监控画面中，在那片被尸潮和硝烟笼罩的、铅灰色的天穹尽头，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点！
这些黑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放大，它们拖着长长的白色尾迹，组成一个庞大得令人心惊的攻击编队，如同一群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的、燃烧着怒火的复仇之鹰！
“是……是京城军区的空军！是他们的第二波次打击！”分析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的天……他们竟然补充好弹药……他们又回来了！”
林标猛地转过身，那双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剧烈的波动。他死死地盯着主屏幕，看着那数百架轰炸机和强击机组成的钢铁鹰群，如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尸潮最核心、最密集的那片区域！
一场毁天灭地的“外科手术式”清场，开始了！
最先抵达的，是几十架强击机。它们如同灵巧的猎隼，以近乎擦着尸山顶端的高度进行超低空突防。它们的目标，不是那些密密麻麻的低级丧尸，而是那些由S3力丧尸制造的、阻碍京城军区突围的“路障”，和那些被S2敏当作“跳板”的“尸山”！
“嗖！嗖！嗖！”一枚枚火箭弹脱离挂架，精准地命中那些堆积如山的车辆残骸和尸堆。剧烈的爆炸将这些障碍物炸得四分五裂，狂暴的冲击波硬生生在尸潮中清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空地。紧接着，机头下方的30毫米机炮发出了如同电锯切割金属般的咆哮，炽热的贫铀穿甲弹构成一道毁灭性的弹幕，将那些企图重新聚合的S2、S3级丧尸打成一团团血雾。
紧随其后的，是遮天蔽日的轰炸机编队。它们没有进行无差别的地毯式轰炸，而是以一种令人惊叹的精准度，将成百上千枚高爆炸弹和集束炸弹，全部倾泻在了第五十七军和京城军区之间那最后的三公里死亡地带！
轰——轰隆隆——！！！
大地仿佛被彻底撕裂了。一排排炸弹在地面上拉出一条条平行的、长达数百米的火线。火线与火线之间，是无数集束炸弹爆开后形成的、密不透风的钢雨火网。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用钢铁和烈焰进行的清洗。
那三公里的死亡地带，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反复犁耕了数遍。无论是坚硬如铁的S3力丧尸，还是快如鬼魅的S2敏丧尸，在这般堪称神罚的伟力面前，都与最脆弱的S0丧尸没有任何区别。它们被气化、被肢解、被烧成焦炭，被狂暴的冲击波碾成渣渣。
当爆炸的烟尘稍微散去，一副令所有人都永生难忘的景象，出现在了高空无人机的镜头下。
在那片无边无际的、蠕动着的黑色尸潮中央，一条宽达一公里、长达三公里的、笔直的“焦土通道”，被硬生生地烙印在了大地上。
通道之内，寸草不生，一片焦黑。大地如同被烧化的玻璃，在高温下甚至还在微微泛着红光。无数弹坑密密麻麻，里面填满了黑色的、不知名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臭氧和蛋白质被烧焦的混合气味。
一条通往新生的、由烈焰与毁灭铸就的桥梁，就这样横跨在了两支孤军之间。
第四集群的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通道被打通了！司令！通道被打通了！”那名情报分析员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指着屏幕上那条清晰可见的焦黑走廊，语无伦次地喊道，“我们……我们有希望会师了！”
通讯参谋那只悬在“发送”键上的手，早已不知不觉地收了回来，他的眼中也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
林标的目光从屏幕上收回，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波动都已消失，只剩下比先前更加锐利、更加冰冷的决断。
他看了一眼那名几乎要跳起来的通讯参-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简洁地吐出了几个字。
“收回撤退命令。”
然后，他转向主屏幕，目光仿佛穿透了数百公里的距离，落在了那柄正在重新积蓄力量的“长矛”之上。
“通电周涛。”
“告诉他，”林标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即将贯穿一切的锋芒，“空军的兄弟，给我们铺平了道路。”
“现在，轮到我们陆军出力了。”
“全军，引擎最大功率！目标，正前方！给我……凿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