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军的钢铁三角阵，如同一柄三棱军刺，以撕裂大地的狂暴姿态，狠狠地撞进了尸潮外围刚被炮轰出来的切口。
撞击的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被瞬间抽空了。
没有想象中金属与血肉碰撞的沉闷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持续不断的碾压与撕裂声。冲在最前方的主战坦克，重达五十多吨的钢铁身躯，就是最纯粹、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物理学武器。挡在它面前的S0和S1丧尸，在那一排排滚动的负重轮和钢铁履带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玩偶。
第一排丧尸被撞得凌空飞起，身体在半空中就已经扭曲变形，随即被后续的坦克碾成一滩无法分辨的血肉浆泥。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被发动机的轰鸣和履带的巨响彻底淹没，只留下飞溅的、黑红色的污血，如同泼墨般洒在坦克的装甲上。
“开火！自由射击！保持阵型，给我碾过去！”
第五十七军军长周涛的咆哮声，在加密通讯频道里回荡。
紧接着，三百五十门坦克滑膛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
炮口爆发出刺眼的火光，一枚枚穿甲弹和高爆弹以超过五倍音速的初速，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入前方几十米、几百米外的尸群密集处。
高爆弹的每一次爆炸，都会在黑色的尸潮中炸开一个直径十多米的“空洞”，狂暴的冲击波和破片将范围内的所有低级丧尸清扫一空。
而穿甲弹则更是为了那些藏在尸潮中的“硬骨头”准备的，它们会以无可匹敌的动能，径直穿透一头S2力丧尸厚实的躯体，在它身上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然后继续飞行，将它身后一条直线上的十几头普通丧尸一同贯穿，像串糖葫芦一样。
同轴机枪和高射机枪也加入了这场杀戮的交响乐。密集的弹雨如同炽热的金属风暴，在坦克前方构成了一道道死亡的扇面。子弹轻易地撕开S0和S1丧尸腐烂的皮肉，将它们的头颅打成碎片，将它们的躯干撕成烂肉。
钢铁三角阵如同一台高效而残酷的巨型绞肉机，每前进一米，都要吞噬掉数百的丧尸。履带之下，是血肉与泥土混合成的膏状物；装甲之上，是飞溅的碎骨与内脏。整个阵型像是在一片黑红色的海洋中破浪前行，身后留下一条由尸骸铺就的、触目惊心的航道。
然而，这片海洋，太过广阔无垠。
当钢铁三角阵彻底楔入尸潮超过三公里后，来自两侧的压力陡然剧增。无穷无尽的丧尸如同潮水般拍打着由主战坦克构成的“堤坝”，试图将这柄刺入它们身体的“长矛”折断、吞噬。
“报告！左翼三点钟方向！发现S3力丧尸！数量一！正在冲击我方阵线！”
一辆担任左翼护卫的坦克车长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所有人的屏幕上都立刻切出了那片区域的实时影像。只见一头身高超过八米的庞然大物，如同一座移动的肉山，正咆哮着冲向阵型的侧翼。它那身古铜色的肌肉虬结贲张，足以抵御小口径炮弹的皮肤上，甚至还挂着几枚没有引爆的火箭弹弹头。它无视了周围机枪的扫射，那些子弹打在它身上，只能溅起一串串火星，留下一片片白色的印记。
它一步就跨出数米，沿途的低级丧尸被它巨大的脚掌踩成肉酱。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撞向了一辆正在开火的99A式主战坦克。
“哐——！”
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那辆五十多吨的钢铁巨兽，竟然被撞得猛地向内侧横移了半米，履带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尖啸。坦克车组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被这股巨力震得头晕眼花。
“开火！干掉那个大家伙！”周涛的命令冷静而迅速。
三辆最近的坦克立刻调转炮塔，火控系统迅速锁定了那头S3力丧尸。
“目标锁定！”
“开火！”
三发125毫米穿甲弹呈品字形，呼啸着射向那头庞然大物。第一发精准地命中了它的胸口，恐怖的动能瞬间撕开了它坚韧的皮肤，炸开了一个脸盆大小的血洞，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S3力丧尸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前进的势头为之一滞。
但它没有倒下，反而被剧痛激起了凶性。它挥起堪比汽车大小的巨掌，狠狠地拍向离它最近的那辆坦克。
就在这时，第二发和第三发炮弹接踵而至。一发击中了它的头颅，将它半个脑袋都掀飞了出去，另一发则直接打断了它的右腿。庞大的身躯终于失去了平衡，如同被伐倒的巨树，轰然倒地，巨大的身体又压死了下面几十头倒霉的低级丧尸。
危机解除，但所有人都来不及松一口气。因为这只是开始。更多的S2、S3力丧尸从尸潮深处涌现，它们就像一尊尊移动的攻城锤，不断地冲击着坦克组成的防线。
而真正的噩梦，来自那些无孔不入的敏捷型丧尸。
在三角阵型的中间部分，是一千二百辆步兵战车。它们是运载士兵的核心，也是整个阵型较脆弱的腹部。S2、S3级别的敏捷型丧尸，拥有着远超普通丧尸的智慧，它们明白，正面冲击坦克无异于自杀。于是，它们像一群嗜血的鬣狗，绕过坦克的正面火力，从尸潮的缝隙中，以惊人的速度，扑向了阵型内部的步兵战车。
一辆04A式步兵战车的观察窗内，士兵们看到的世界是颠倒而混乱的。车体在高速行进中剧烈颠簸，履带碾压尸体的声音和外面传来的爆炸声混合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突然，车体猛地一震，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有东西爬上来了！”班长声嘶力竭地吼道。
所有人立刻通过射击孔向外望去。只见三头身高两米，浑身长满骨刺的S2敏丧尸，正用它们那能削开钢铁的利爪，死死地扒在车体上。它们的动作快如鬼魅，转瞬间就爬到了炮塔附近。其中一头甚至用利爪疯狂地撬动着车顶的舱盖，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
“开火！把它们打下去！”
车内的士兵立刻将枪口对准了射击孔，朝着那些攀附在车身上的鬼影猛烈射击。子弹打在S2敏的身上，溅起一蓬蓬黑色的血花，但这些家伙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只要不是命中头部要害，它们就死战不退。
车顶的遥控武器站也在疯狂旋转开火，12.7毫米的重机枪子弹将一头S2敏的半边身子都打烂了，它惨叫着从车上摔了下去，立刻被后面涌来的尸潮淹没。
但另一头S2敏却成功地用利爪撕开了一个观察窗的装甲缝隙，一只惨白而锋利的爪子猛地伸了进来，抓瞎一名士兵的眼睛。那名士兵怪叫一声，用枪托狠狠地砸了下去，同时另一名战友用步枪顶着缝隙，将一整个弹匣的子弹都倾泻了出去。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三角阵型内部的一千二百辆步兵战车上，同时上演着。士兵们在摇晃的、密闭的钢铁罐头里，与那些试图爬进来将他们撕成碎片的怪物进行着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斗。
第四集团军群前线指挥部。
巨大的帐篷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数据流动的嗡嗡声和参谋们压抑的呼吸声。
林标站在巨大的光幕前。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无数跳动的数据和血腥的战场画面。代表第五十七军的巨大三角箭头，正在代表尸潮的红色海洋中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箭头的边缘，不断有代表己方单位的绿色光点在闪烁后熄灭，而周围代表敌军的红色光点，则以百倍千倍的数量在消失。
交换比是惊人的，但敌人的基数，更是令人绝望的。
“报告司令，”一名参谋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第五十七军已突入敌阵十公里。左翼遭遇S3力丧尸重点冲击，损失三辆坦克，二十七辆步兵战车。右翼遭遇S3敏和S2敏尸群渗透，七十四辆步兵战车被毁。阵型完整度百分之八十九，但推进速度下降了百分之三十。”
“京城军区方面，”另一名情报分析员接话道，“他们已经推进十五公里，但同样陷入苦战，装甲部队损失惨重，后方卡车装载的步兵和民众开始出现大量伤亡。预计十分钟后，他们就会被重新合围的尸潮追上。”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有无数生命在消亡。
林标的目光，在主屏幕上那两支正在血海中挣扎的绿色箭头上缓缓移动。它们就像两只伸向彼此的手，却被无边的黑暗所阻隔。
他缓缓抬起手，指着地图上，两支部队中间那片尸潮最为密集、高级丧尸信号最为强烈的区域。
“炮兵群，”他的声音依旧平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目标，坐标cb-409至cb-661。循环炮击，将我们剩余的炮弹，全部打出去。”
参谋长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把所有炮弹都打光，这太冒险了。万一……
“执行。”
林标只说了两个字，不带一丝温度。
参谋长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身子：“是！”
命令下达。早已待命的炮兵阵地再次发出怒吼。这一次，炮击不再是为了撕开缺口，而是为了定点清除，为了斩首！一枚枚炮弹，如同被赋予了智慧的铁拳，越过正在鏖战的第五十七军头顶，精准地砸向那片尸潮的核心区域。
林标的目光，重新落回战场。他看着那个在血与火中挣扎的三角阵，看着那些在炮火中浴血奋战的士兵。他知道，自行火炮属于最后的底牌，炮弹打完了还对冲不动丧尸群，不能会师的话就只能撤退了。
接下来，就看第五十七军这柄长矛，够不够锋利，够不够坚韧了。他看着屏幕上，第五十七军军长周涛的指挥车，那意味着他正在第一线，亲自指挥着最激烈的战斗。
林标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对着身边的参谋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周涛这个家伙，打仗还是这么不要命。告诉他，如果这次能活着回来，我准他喝光我珍藏的那箱茅台。”
参谋长再次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尸山血海、命悬一线的时刻，这位冰山司令，竟然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或许就是林标的方式。一种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绝对自信。
鏖战，仍在继续。鲜血浸透了内蒙古的荒原，钢铁与尸骸在烈火中交织。第五十七军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没有退路。在他们前方，是地狱，也是一群正在地狱中等待救援的兄弟。他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冲锋，直到贯穿这片地狱，或者，被这片地狱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