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尘走在前面，王强、林溪、许依依和赵文四人紧紧跟在他身后，废弃古堡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阴冷的风从不知名的缝隙中灌入，卷起地上的尘埃，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女人的啜泣。
“我说强哥，咱们这都走了快半小时了吧？”赵文抱着胳膊，牙齿有些打颤，他缩着脖子，手电筒的光束在斑驳的墙壁上胡乱晃动，“这鬼地方除了冷飕飕的，啥也没有啊，别说鬼了，连只耗子都没看见。”
王强举着自拍杆，努力挤出一丝镇定的笑容对着镜头：“老铁们别急，探险嘛，讲究的就是一个耐心。越是平静，往往预示着后面有更刺激的在等着我们！大家礼物走一走，给主播壮壮胆！”
许依依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小声对旁边的林溪抱怨道：“我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这都夏天了，怎么跟进了冰窖似的。”
林溪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看了一眼走在最前方的那个青衫背影，低声说：“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不过，尘哥还真是淡定，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表情都没变过。”
“酷哥人设嘛，我懂。”许依依吐了吐舌头，试图用玩笑来缓解紧张，“不过说真的，这古堡也太干净了吧？按理说这种地方不该是各种灵异事件高发地吗？咱们走了这么久，连个经典的弹珠声、脚步声都没听到，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不可能！”王强立刻反驳，压低声音，营造着直播效果，“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一个老盗墓贼那里买来的消息，说这温莎古堡以前是个贵族疗养院，后来改成精神病院，里面死过很多人，怨气冲天，绝对是猛鬼扎堆的地方！”
他们四人毫无察觉，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无声无息地贴上了一个面色青黑、眼眶流着血泪的鬼影。这些鬼物伸出长长的、半透明的指甲，几乎要触碰到他们的后颈，森然的阴气让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然而，这些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冻毙的阴气，在流经剑无尘身边时，却像是遇到了无法逾越的天堑，自然而然地绕行开去。
在剑无尘的眼中，这条走廊早已不是空无一物。墙壁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攀附着数不清的扭曲魂体。有的缺了半边脑袋，有的肠子拖在地上，有的则保持着临死前惊恐的表情，无声地嘶吼。几十上百只鬼物，正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将王强四人团团围住，好奇又贪婪地打量着这四个“活食”。
它们完全看不见剑无尘。
在这些鬼物的感知里，王强四人身后跟着的，只是一片绝对的“空”，是一片连光和暗都不存在的虚无。它们甚至本能地畏惧那片区域，不敢将目光投向那里，仿佛多看一眼，自己的魂体都会被那片虚无所吞噬。
所以，在它们眼中，眼前的一幕就显得格外诡异——这四个活人，正对着一片“空无”小声交谈，似乎在跟“那里”的什么东西说话。
“吱嘎——”
前方一扇紧闭的橡木门，突然毫无征兆地、缓慢地自行打开了。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刺耳。
“啊！”许依依吓得一声尖叫，直接躲到了赵文身后。
王强也是一个激灵，但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直播的好素材！他兴奋地将镜头对准那扇门：“来了来了！老铁们看见没有！经典的鬼开门！正戏终于要开始了！”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真的开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主播牛逼！这地方果然有料！】
【前面的尘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背对着门啊！】
【他根本就没回头看一眼，太装了吧？】
剑无尘确实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仿佛那扇自动打开的门，和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一只穿着病号服、身体佝偻的鬼物正站在门后，是它推开了门。它看到那四个活人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一个狰狞而满足的笑容。可当它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青衫身影连头都懒得回一下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个活人……不怕？
“走，我们进去看看！”王强壮着胆子，一马当先。
四人跟在剑无尘身后，走进了房间。这是一个宽敞的病房，或者说是活动室。中间摆着一张破旧的长桌，几把椅子东倒西歪，墙角的钢琴蒙着厚厚的灰尘，一个破烂的布娃娃被遗弃在地上，一只眼睛已经脱落，黑洞洞地望着天花板。
“砰！”
他们刚一进去，身后的橡木门猛地关上了，发出一声巨响，震得灰尘簌簌下落。
“我靠！”赵文吓得直接跳了起来，差点把许依依撞倒，“谁关的门！”
林溪也慌了，冲过去用力拉拽门把手，却发现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门……门打不开了！我们被困住了！”
恐慌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
王强也慌了神，但他强作镇定地对直播间说：“老铁们别怕，小场面，技术性调整！这是灵体在跟我们打招呼呢！说明它们很欢迎我们！”
弹幕却不像他那么乐观。
【主播快跑啊！这明显是鬼打墙！】
【那个青衫白发的家伙为什么还那么淡定？他不会就是鬼吧？】
【有可能！他出现得就莫名其妙！主播你们被鬼迷了！】
【快看那个钢琴！】
众人顺着弹幕的提示看去，只见那架布满灰尘的钢琴，琴键竟在无人弹奏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一个地按了下去，发出一连串不成调的、诡异刺耳的音符。
“叮……咚……当……”
琴声在密闭的房间里回荡，像是死神的指甲在刮擦玻璃，听得人心头发毛。
“鬼……真的有鬼在弹钢琴……”许依依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王强和赵文也是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冷汗浸湿了后背。他们做探灵直播这么久，遇到过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但大多是捕风捉影，像今天这样动静这么大的，还是头一遭！
就在他们快要崩溃的时候，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
“这里诡异。”
是剑无尘。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那架钢琴前，背对着众人，似乎在打量着那架自动弹奏的钢琴。
王强结结巴巴地问：“尘……尘哥，你……你没看到吗？这钢琴自己在响啊！有鬼……有鬼啊！”
剑无尘的目光穿透了实体，清晰地看到一个舌头伸得老长、吊死鬼模样的魂体，正用它僵硬的手指一下下地戳着琴键，脸上还带着戏谑的表情。它似乎很享受看到活人恐惧的模样。
剑无尘微微偏过头，视线扫过王强等人，语气平淡无波：“哪里有鬼？我什么都没看到。钢琴或许是内部的机械结构老化了，才会发出声音。”
此话一出，不仅王强四人愣住了，连直播间的观众都炸了。
【？？？他眼瞎吗？琴键都在自己动啊！】
【他绝对是鬼！他跟那些东西是一伙的！主播快跑啊！】
【我懂了！他是在迷惑主播！让主播放松警惕！】
【青城山龙虎道人：@全体成员 主播！快用黑狗血泼他！此人身上的气息已经不是恐怖了，是虚无！他是万鬼之王！】
然而，被修改了记忆的王强四人，此刻对剑无尘有着一种没来由的信任。他们虽然害怕，但听到剑无尘如此笃定的话，内心的恐慌竟然真的被压下去了一些。
赵文咽了口唾沫，强行给自己找理由：“对……对！尘哥说的有道理！可能是风……风吹的！”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灯泡突然开始疯狂闪烁，忽明忽暗，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一片惨绿。紧接着，那个被遗弃在地上的布娃娃，竟然自己缓缓地、一点点地抬起了头，那只黑洞洞的眼眶，正直勾勾地对准了离它最近的许依依。
“啊——！它看我！它在看我！”许依依终于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恐怖冲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身下蔓延开来，空气中多了一丝异样的骚味。
她被吓尿了。
林溪和赵文也吓得魂不附体，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王强虽然还在坚持直播，但握着自拍杆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镜头画面剧烈晃动。
“尘哥！这……这个你怎么解释！这个娃娃……”王强带着哭腔喊道。
剑无尘瞥了一眼那个布娃娃。一只满身缝合痕迹、怨气冲天的小鬼魂体，正附在娃娃身上，费力地操控着它。小鬼看到许依依被吓尿，高兴得手舞足蹈，然后又转动着娃娃的头，望向剑无尘所在的方向，似乎想看看这个淡定的男人被吓到的表情。
然而，当它的视线与剑无尘的目光接触的刹那，它看到了。
它看到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是比地狱最深处还要冰冷、还要空洞的漠然。那里没有生命，没有情感，甚至没有概念，只有一片纯粹的、能吞噬一切的“无”。
小鬼的魂体瞬间凝固了，所有的喜悦和怨毒都在这一刻化为最原始的恐惧。它感觉自己的魂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下一秒就要被捏得粉碎。
“吱——”小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啸，连滚带爬地从布娃娃体内窜出，化作一缕黑烟，惊慌失措地穿墙而逃，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随着小鬼的逃离，布娃娃的头“啪嗒”一声垂了下去，恢复了死物该有的样子。
房间里的灯光也停止了闪烁，恢复了正常的亮度。
一切恐怖的异象，在这一刻戛然而生。
王强四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们只看到剑无尘依旧站在那里，语气还是那么平淡：“一个玩偶而已，可能是重心不稳倒了，你们太大惊小怪了。”
说完，他转过身，走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彻底疯了。
【他撒谎！我刚才明明看到一股黑烟从娃娃身上飘走了！】
【他绝对不是人！他把鬼吓跑了！我的天！】
【主播你们是不是傻啊！他就是在骗你们！他比鬼还可怕！】
【青城山龙虎道人：完了……全完了……那只小鬼的魂体在瞬间被恐惧填满，道行至少损了百年……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强等人此刻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根本没空去看弹幕。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剑无尘走到门前，之前林溪用尽力气都拉不开的门，被他轻轻一推。
“嘎吱——”
门应声而开。
外面还是那条阴冷寂静的走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走吧。”剑无尘迈步而出，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王强四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刻也不想多待。
赵文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妈的……吓死我了……我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了！”
“强哥，我们……我们回去吧？”林溪带着哭腔央求道。
王强看了看已经吓傻的许依依，又看了看直播间飞速滚动的弹幕，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去！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不对，我们还没到古堡最深处呢！”
他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探寻古堡最深处的秘密，据说那里是曾经的停尸房，也是怨气最重的地方。现在半途而废，不仅拿不到平台的奖励，还会被粉丝嘲笑。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王强咬了咬牙，财富的诱惑战胜了恐惧，“最恐怖的都过去了，接下来肯定没事了！我们都走到这了，必须坚持下去！”
“你疯了！强哥！”赵文叫道，“依依都吓成这样了！”
“尘哥！”王强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剑无尘，“尘哥，你说是不是？刚才都是小场面，对吧？”他此刻已经下意识地把剑无尘当成了主心骨。
剑无尘的视线穿过长长的走廊，望向古堡深处。在那里，一股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怨气盘踞着，一个远比之前那些小鬼强大百倍的魂体，正在缓缓苏醒。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似乎觉得事情开始变得稍微有趣了一点。
他没有回答王强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还没看到鬼。”
这句话，在王强等人听来，是鼓励，是让他们安心的强心剂。他们天真地以为，连“见多识广”的尘哥都说没鬼，那刚才的一切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和幻觉。
可这句话落在直播间数百万观众的耳朵里，却让他们从头皮麻到了脚后跟。
一个观众用颤抖的手指，敲出了一行血红色的弹幕，瞬间被无数人复制粘贴，刷满了整个屏幕。
【主播……快跑啊……】
【他不是没看到鬼……】
【他……他就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