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那时无音才三岁。我至今记得他离开时，回头看我那一眼........不哭不闹，安静得让人心碎。
这些年来，我拼命修炼，重振家族，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有足够的力量护住他，让他........让他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无音依旧垂眸，手中佛珠轻轻捻动，面上无悲无喜。
肖凌听得心中震动，他知道无音出家背后还有这般隐情，可是第一次听到详细的。
天生佛魔一体，这听起来便是极为艰难的路。
洛无殇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肖凌：
“肖兄弟，我知你与无音交心。
他自小在寺中长大，心思纯净，或许从未想过‘还俗’二字。
但我这做兄长的，每每见他青灯古佛，心中实在.........实难平静。
他还如此年轻，未曾体验过红尘万千，便要终身与佛经梵为伴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上了一丝恳切：
“肖兄弟，我不求你劝他什么。
只希望你能........以朋友的身份，问问他自己的心意。
若他有一丝一毫对尘世的向往，哪怕只是片刻的动摇，我这个做哥哥的，拼尽一切也会为他铺平前路！
无相宗了尘大师那边........总有办法。”
肖凌顿时感到压力巨大。
他看着洛无殇眼中毫不掩饰的期盼，又看了看沉默的无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是无音的人生大事，他作为兄弟的，实在不便插手，更遑论是劝说还俗这等涉及信仰根本的事情。
“洛兄，此事.........”肖凌斟酌着语句，“终究要看无音自己的意愿。”
“我明白！”洛无殇立刻道。
“我只是希望有人能让他想一想这个问题。
他身边全是佛门中人，无人会与他提及‘还俗’的可能。
你是他信任的兄弟，由你来问，最为合适。
肖兄弟，就算洛某求你，只问一句，听听他真心如何想，可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看着洛无殇几乎可以说是哀求的眼神，想到他对弟弟的一片赤诚，肖凌实在难以断然拒绝。
他下意识看向无音，却见无音也正抬眼看他，眸色沉静，看不出情绪。
“..........我试试。”肖凌最终叹了口气，“但无论如何，我会尊重无音的选择。”
洛无殇大喜，连连道谢，又说了些话，便借口殿中有事处理，将空间留给了肖凌和无音，显然是刻意制造机会。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阵法运转的轻微嗡鸣和远处岩浆流动的隐隐轰鸣。
肖凌觉得有些尴尬，洛无殇将这难题直接抛给了他。
他沉默半晌，才看向对面静静喝茶的无音，斟酌着开口：“无音........”
“兄长的话，你我都听到了。”无音放下茶杯，声音平和。
“自然，但是你的想法更重要。”肖凌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无音，你.........想过还俗吗？”
这句话问出，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无音抬眸，那双清澈慈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肖凌，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后，他反而轻声反问，语气平静无波，却让肖凌心头莫名一跳：
“阿凌，你希望我还俗吗？”
肖凌愣住了。
他没想到无音会反过来问他。
他希望无音还俗吗？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在他的认知里，无音就是佛子，是自幼修行，佛光缭绕的僧人，是他可以托付后背的挚友、兄弟。
还俗........意味着无音要脱下僧衣，离开无相宗，踏入完全不同的红尘世界。
那还是他认识的无音吗？
他仔细看着无音，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无音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那双眼睛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近乎小心翼翼的探寻。
肖凌的思绪有些混乱。
他觉得，修行之路本就是个人选择，最重要的是当事人是否开心，是否顺遂本心。
无音从小修佛，佛法早已融入他的骨血，骤然还俗，岂不是要抛弃数十年的信仰与修行？
这未免太过为难他。
洛无殇作为兄长，爱弟心切，希望弟弟体验更多人生可能，其情可悯，但终究是站在俗世亲情的角度。
而无音自己的心意呢？
他是否真的对佛门之外的生活有所向往？
还是早已将身心奉献给佛祖，别无他念？
种种念头在肖凌脑中盘旋。
最终，他还是回归到自己最朴素的认知：作为朋友，应该支持兄弟做他自己想做的事，让他开心最重要。
于是，肖凌认真回答道：“无音，我希望你开心。无论你是继续做佛子，还是选择还俗，只要你遵从本心，觉得那是你真正想要的，我都支持你。
如果你从小修佛，觉得佛法便是你的归宿，那还俗对你而言或许是一种痛苦和割舍，我自然不希望看你为难。
但........如果你内心深处，对另一种生活有所好奇或向往，那去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总之，这是你的人生，你的选择。
我的‘希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
他这番话自认为说得诚恳且周全，既表达了支持，又强调了无音自身的意愿。
然而，在肖凌识海深处，一直默默旁观的种地系统，此刻若是能拟人化，大概已经要扶额叹息，甚至想敲开自家宿主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直男混凝土了。
它跟随肖凌日久，对无音的态度隐隐有所感应，此刻听到肖凌这番“标准兄弟式回答”，简直无语凝噎。
真是蓝星那位大佬养出来的宇宙级别大直男啊！
这理解力、这回应........它看破却又不能说破，毕竟感情之事，外人点明反而可能弄巧成拙，只能暗暗为这两人。
或许说是单方面为无音着急。
无音听完了肖凌的回答，眸中那丝细微的探寻之光微微黯淡下去，随即被惯常的温和宁静覆盖。
他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依旧慈悲，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