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王宫议事厅的青铜门轰然闭合，十二盏牛油灯将穹顶的壁画染成暗红。陈玄策踏入厅内时，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龟兹十二名将军同时按住剑柄，于阗使臣腰间的弯刀也发出嗡鸣。空气里浮动着血与香料混合的腥甜，波斯商人进献的乳香在火盆中燃烧，却盖不住血腥味。
“陈将军倒是好大的胆子。”龟兹王斜倚在黄金狮首王座上，镶嵌绿松石的靴尖轻点着波斯进贡的地毯，“带着于阗人的战书，还敢只身前来？”他抬手示意，侍从托着染血的锦盒上前，掀开盖子，三颗戴着龟兹制式头盔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窝里还凝结着未干的冰晶。
于阗使臣阿卜杜拉猛然起身，貂皮大氅扫翻矮几，葡萄美酒泼洒在象征星陨帝国的双鱼地砖上：“龟兹人血洗了我们的商队！二十七个驼队，妇孺皆不放过！”他扯开衣襟，胸口烙印的双鱼图腾边缘溃烂化脓，“看看这伤口！你们用掺了尸陀林毒的箭矢偷袭，当我们于阗无人吗？”
陈玄策将金错刀重重立在议事厅中央，刀身映出众人扭曲的面孔。他从怀中取出三卷残破的羊皮纸，展开时沙沙作响：“这是在雪山佛寺地宫找到的《星陨盟约》残篇，记载着龟兹、于阗、疏勒三国先祖歃血为盟的誓言。”羊皮纸上的朱砂字迹虽已褪色，但双鱼纹章依然清晰，“千年前，你们的祖辈共同守护双鱼玉符，如今却要让波斯人的谣言，毁了千年盟约？”
龟兹王的手指叩击扶手，绿松石戒面撞出清脆声响：“盟约？于阗人上个月就突袭了我们的铁矿！”他突然抓起案上的青铜酒樽，狠狠砸向墙壁，“那些铁矿石，本是要打造兵器抵御波斯！”碎裂的陶片飞溅，一名暗卫眼疾手快，用盾牌护住陈玄策。
阿卜杜拉冷笑：“龟兹的铁矿？不过是你们扣押于阗商队的借口！”他掏出染血的丝绸，上面用粟特文写着货物清单，“看看这个！我们运往长安的丝绸、香料，还有供奉大唐天子的和田玉，全被你们半路截杀！”
陈玄策正要开口，议事厅外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地面剧烈震动，一盏牛油灯坠落，火苗瞬间点燃波斯地毯。“报——！”一名浑身是血的侍卫撞开殿门，他的右眼球挂在脸颊上，“波斯骑兵突袭南境！黑沙暴中杀出，已破三城！”
混乱瞬间爆发。龟兹将军们拔出弯刀冲向殿外，于阗使臣的亲卫也纷纷张弓搭箭。陈玄策跃上王座前的青铜鼎，金错刀劈开横梁坠落的火舌：“都给我住手！”双鱼玉符在他怀中剧烈震颤，星辰之力化作金色屏障笼罩全场，“看看你们的样子！波斯人正看着我们自相残杀！”
他将玉符高举过头顶，光芒在空中投射出动态星图：西域版图上，波斯势力如黑色潮水般蔓延，突厥骑兵的标识与波斯旗帜交织，而龟兹、于阗边境则布满血色箭头。“这是玄甲军斥候三日前绘制的布防图。”陈玄策的声音穿透喧嚣，“波斯人集结了五万大军，还有三千装备日曜石武器的暗影卫队。他们在等什么？等我们两败俱伤！”
阿卜杜拉的弓弦缓缓放下，他盯着星图上于阗王城的位置，那里被三个黑色箭头包围：“你如何证明这不是龟兹人的诡计？”
“因为我有这个。”陈玄策抛出一枚刻着波斯符文的青铜令牌，正是从波斯骑兵尸体上缴获的，“这是波斯影月教的调兵令，上面的日期，比你们第一次冲突早了整整十日。”他展开另一卷羊皮纸，上面是用鲜血绘制的西域瓜分图，疏勒、焉耆等国的领土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还有这个，三天前截获的密信，波斯人承诺事成后，让疏勒王统治龟兹和于阗。”
龟兹王的脸色变得惨白，他踉跄着扶住王座：“所以...我们都被当枪使了？”
“不止如此。”陈玄策指向穹顶壁画，那些描绘星陨帝国辉煌的图案，此刻竟渗出黑色液体，“波斯人用巫术篡改了你们的记忆。还记得商队遇袭时的细节吗？那些箭矢的尾羽，是否染着波斯特有的孔雀蓝？被劫走的货物里，是否藏着西域诸国的布防图？”
阿卜杜拉突然捂住胸口，他烙印的双鱼图腾开始发烫：“我...我想起来了！那天商队首领的临终遗言，说袭击者的铠甲上有波斯铭文...”
地面再次震动，比之前更加剧烈。李玥撞开殿门冲入，她的星陨罗盘碎成两半，指针却诡异地指向同一个方向：“将军！波斯人在边境启用了血月祭坛！星象显示，邪神封印的松动速度比预计快了十倍！”
陈玄策握紧玉符，光芒照亮他坚毅的脸庞：“龟兹守东线，于阗防西线，我率玄甲军居中策应。但在此之前...”他将两份残破的《星陨盟约》推到两国代表面前，“你们必须在星陨祭坛前，重续千年盟约。否则，整个西域都将沦为波斯人的祭品！”
议事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远处传来的战鼓声，一下下撞击着众人的心脏。龟兹王颤抖着伸出手，于阗使臣也缓缓上前。当两人的手指触碰到盟约残卷的瞬间，双鱼玉符爆发出万丈光芒，照亮了穹顶被巫术污染的壁画——那些黑色液体在光芒中沸腾、消散，露出千年前三国君主并肩作战的壮丽画面。而在王宫之外，波斯的黑沙暴已逼近城墙，血色的月亮正在云层后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