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能保证术后康复效果如何。
眼前这个少女损坏的毕竟是神经，就算再给医学三十年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够做到把神经完全修复的程度。
可汪家给的药...已经超出目前医学科技将近百年。
不然他也不会被吸引到这种地方干活。
研究证明确实能够恢复神经，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动物从实验中存活下来。
太痛苦了。
它们也太脆弱了，完全撑不到药剂生效。
医生看着苏夙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恢复过程会很痛苦...”
“没关系，我可以接受！”
接下来短短半个月，苏夙先后接受了三次手术，其实压根就没有那么痛苦，因为她的腿完全没感觉。
就像是死肉一样。
这三次手术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拼凑神经。
尽可能的找出能连接的神经，缺失的部分也确实没办法拼凑了。
这些部分只能靠汪家给的药剂尽可能的还原了。
“这个药剂打完之后，能不能站起来就看你自己的命了。”医生拿出了汪家准备好的药剂，这是神经恢复类药物。
但是也有缺点。
“打完之后，你尽可能的不要晕也不要睡着，过程会很痛苦，但是坚持的时间越长恢复效果就会越好。”
“没有什么会比一直当个瘸子，更痛苦的了。”苏夙点头。
生长的疼痛，是个人都体验过，只不过当时年纪太小了，所以都不记得。
会让人痛的几乎无法入睡。
事实证明医生的嘴骗人的鬼，他们说不苦的意思就是实际上很苦。
而这个医生完全没骗人。
药剂扎好之后的十分钟，药效才逐渐爬上了。
说的很痛苦。
那是真的痛苦到让人无法承受。
综合了生长痛和神经痛，苏夙但凡真的是个普通人，肯定会受不了而咬舌自尽。
普通生长痛，只会围绕着膝关节附近疼。
但是苏夙是两条腿的神经都缺失损毁了。
所以从打了药剂后半个小时，两条腿无时无刻都在痛，如果说三叉神经痛是天下第一痛，那苏夙这个也差不了多少了。
苏夙整个人被浸在医生让人搬来的浴缸里，里面的水温可不是一般的热。
她没办法服用任何止痛药物。
只能全靠意志力硬挺着。
医生微微蹙起眉守在一边，看着苏夙痛苦的表情。
一头黑发几乎被汗打湿贴在脸上额头上，隐于水下的双腿肌肉不断抽搐。
这可不是她恢复了，是过于疼痛导致的抽搐。
苏夙嘴里久违的痛感从腿上往上传。
她尽力的保持自己清醒，医生迟疑着伸出手，帮她把头发拢到身后，苏夙只是略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连说句谢谢的力气都没有了。
医生手指蜷缩了一下，手上拿捏着她的一缕秀发。
苏夙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水妖一样...只是一眼就足够让人心跳加速。
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张照片。
她确实有让人心动的资本，虽然脆弱但是坚韧。
和档案里记载的那个苏夙有些出入，他的状态也和刚开始洽谈的时候，有了偏差...
他的手轻轻的那一缕秀发，贴近自己的心口。
传来的愉悦不似作假，向来只专注医学，如同机械一般的他竟然有一天感受到了自己的剧烈心跳。
喜欢。
这是对他而言很陌生的情绪。
“唔...”
苏夙终于还是没忍住疼痛的侵蚀，叫出了声，意识到的瞬间她紧咬下唇阻止自己发出这种声音。
脆弱的声音。
他运算精密的脑子听见苏夙呼声的瞬间。
掉线了。
伸出手钳住了苏夙的下颌，才把可怜的下唇拯救了出来。
将自己的手凑了上去：“疼的话就咬着...”
苏夙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医生。
接触到苏夙目光的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苏夙也清楚，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手是最宝贵的。
他就这么让自己当做软木一样咬着了？
真不怕自己直接咬掉一块肉啊？
医生赶紧把手换成了小臂，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张脸他们说过，不允许出任何事。”
包括自伤的行为，在汪家都是不允许的。
苏夙感觉到一波疼痛已经过去了：“谢谢...”
一说话把她自己都惊讶到了，声音哑的不像话。
“喝点水，你已经坚持的很久了...”医生给她倒了一杯水，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块巧克力。
慢悠悠剥开。
苏夙被那双手所吸引，这双手真好看啊。
十指修长戴着医用的橡胶手套，他把巧克力和水递到苏夙唇边的时候。
她还在发呆。
“吃掉，补充点体力，等会会好过点。”
医生明白苏夙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站起来。
曾经做过正常人的人，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真的变成一个，坐着轮椅行动不能自如的残疾人的。
这个社会的歧视无处不在。
有的时候，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是，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同情目光。
就是一种偏见的。
隐形的。
令人难以启齿的偏见。
甚至连他刚才说的话，都在给正常人和残疾人区分开。
这种隐形隐晦的歧视是任何人都避免不了的，甚至很多人意识不到自己正在歧视。
他能看到苏夙眼下的黑青，其实她已经很久没睡好了，每次手术之后她都会略带希望的捏一捏自己的腿。
依旧没有感觉的时候，她的表情就会变得黯淡。
他并不喜欢看自己的病人，露出那样脆弱的神情。
至少不想看见这个病人这样。
可她现在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枯树逢春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那么耀眼而明媚。
苏夙伸手去拿，却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了。
干脆直接低头轻咬了一口，他错开自己的视线也无济于事，呼吸隔着一层橡胶手套洒在他的手上。
痒痒的、温热的。
最后一口吃掉，她的唇瓣擦过他的指尖。
一个需要做手术的外科医生手竟然颤抖了一瞬...
他快速的给自己下了个诊断：窦性心动过速。
是心动。
这一刹那心脏传来的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唔...”苏夙抓住浴缸边缘，表情又一次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