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的话音之中似乎带着某种古怪的旋律,悠悠地传入江真的耳中,让他不禁心头一颤。
与此同时,那股不停在克制的杀意,在遇到这个旋律之后,顿时如同决堤了一般,喷涌而出,几乎要冲垮了他的理智。
“噗!”
杀意攻心,江真仰头喷出一口鲜血,脚下一阵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接着,他抬手指着那面无表情的庆安,浑身筛糠也似,面无人色,上下牙齿不住打颤,叩齿有声道:“你……你这是……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直接将吃奶的劲也用尽了。
庆安见此情形,沉凝道:“此乃浮屠救世经中的一小术法,可使人直面本心,江施主,烦请你先休息一会儿。”
此刻江真终于明白了庆安的真实目的。
原来他一路行来所表现出的种种善意和慈悲都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他根本就不是出于善心想要帮助他人,更不是为了所谓的渡人渡己,而是在利用别人当作手中的工具,借刀杀人而已!
想到这里,江真瞪大双眼,胸膛剧烈起伏着,嘴巴张开就要对着庆安破口大骂。
然则还没等他吐出第一个字,眼前突然毫无预兆地陷入了一片漆黑。
味觉、痛觉、触觉顿时皆归于虚无。
耳旁唯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梵音环绕在江真周围,与庆安念诵经文的声音很像,令他感觉一阵虚幻与不安。
渐渐的,这道梵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同时一抹轻似薄纱的亮光,竟十分突兀的出现在了江真的头顶。
“那是……什么?”
他抬头仰望那道亮光,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正在飞行。
他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仿佛融入了这片虚空,都动动手指变得非常艰难。
但下一刻,江真觉得自己似乎错了。
他不是肉体在飞。
自己是以一股意识在向上飞。
这股梵音促使自己的感官正在无限放大,超脱了自身的极限,穿越了现实与幻想的壁垒,感受到了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不……”
“不要……”
“我不要去那里!”
“求求你放过我!”
恐惧!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之感孕育而生。
江真感受到了头顶上方的压迫感,祂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令他感到颤栗。
那是极乐天的气息。
果不其然,就在江真以为自己的意识即将崩溃之时,那抹亮光终于被放到了最大。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原来是一片金碧辉煌、祥云缭绕的仙宫。
天空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暗紫色,星辰闪烁,却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面前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三个大字。
江真不用刻意去理解,也知道上面写的东西是什么,那就是极乐天!
紧接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感官竟然发生了一次畸变!
不单单是视觉感官发生了畸变,身体的一切感官也一同发生了畸变!
令他再次感受到的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此时再抬头向那片充满异样的星空看去,江真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一颗颗闪烁的星辰,那是一双双充满饥饿气息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会把他生吞活剥!
而那片金碧辉煌的仙宫,竟然只是一个巨大的脚掌,上面的一根根毛发,挥舞不停,宛如一根根粗壮的触须,搅动着周围的无尽的虚妄与黑暗。
“啊——!”
江真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试图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恐怖场景。
但他的意识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而就在此时,天上那些不停闪烁的眼睛,竟分出几个,裹挟着黑暗仙气,向着江真疾驰而来!
江真见此一幕,当场就认命了,他只得闭目等死。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随着那些眼睛逐渐靠近,江真惊讶地发现它们竟然是一尊尊栩栩如生的罗汉和菩萨!
这简直就是一次超乎想象、极其玄妙的相遇。
就在距离最近的那位菩萨面前,只见她的动作轻盈而优雅,随风无规律飘扬的“衣摆”更是如梦似幻。
一层苍白而奇异的光晕如轻纱般笼罩着她的后脑,使得他无法清晰地看到真实的面容。
可是,当距离拉近到一定程度时,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原来那看似柔和的光晕实际上是由无数大大小小的白色触须紧密排列而成!
这些触须相互挤压变形,或缠或绕,让人不寒而栗。
再放眼望去,周围其他的罗汉和菩萨们也是形态各异、怪象丛生。
有的身躯扭曲变形,有的面部表情狰狞恐怖,有的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有的则被黑暗所吞噬……
总之,在怪异程度上,可谓是只有更甚而绝无不及。
此时此刻,江真感觉似乎整片天地都在向他发出警告,此乃极度凶险之地,快逃!
可他逃的掉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只见这些菩萨和罗汉争先恐后的来到江真近前,接着伸出一个个畸形怪状的大手,每个人竟都从他体内拿走了几样东西。
江真本以为这些东西是属于自己身上的,是和自己的意识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但他再仔细一看,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们拿走的是一个个被自己所杀的冤魂。
这些冤魂之中有被他所杀的土匪,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
当然其中也有江真最熟悉的几道面孔,比如胡鱼,比如胡家寨的寨主,还比如黑风寨的几个小头目。
他们此刻通通被罗汉和菩萨们拿走了,最终被挨个吞下,一个不剩。
似乎是没吃饱。
江真竟从几个罗汉和菩萨的身上感受到了失望的情绪。
但他们也没有再对江真做什么,吃下这些冤魂之后,便直接按照原路,又飘回了天上。
“这就……完了?”
江真怔怔地呆立在原地,耳旁依旧充斥着阵阵梵音。
可没过多久,一股不属于他的感知竟然强行塞入了他的大脑。
“啊!!!”
一股超越了江真所能承受的极限疼痛随之袭来,令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声惨叫。
这种感知不是别的,它竟只有几段话。
江真所能感受到的第一段文字便是……
《浮屠灭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