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转头看向夏繁星的眼神立刻变了，他不善的冷哼一声：
“混头小子，一天天尽知道油嘴滑舌，跟那个姓夏的混账东西简直一模一样！”
陈笑惊呆了。
这“牛二大爷”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但大夏和小夏两人却好像早就对牛二大爷的态度习以为常，夏繁星依旧乖巧微笑，表情完全没有丝毫变化。
见这小子仍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作势，老爷子再次冷哼，扭过头懒得看这家伙。
他看向面前的小女孩。
夏晚也不胆怯，发现老爷子注视的目光，她甚至调皮的冲老爷子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热烈的笑容。
老爷子原本锐利的目光一怔。
时光流转间，眼前的轮廓逐渐模糊。
他仿佛又回到几十年前，看到那女孩站在稻田里朝自己招手。
一身天蓝色连衣裙，把她的笑容映衬如日光般温暖耀眼。
他眼神随即柔软下来，抬手摸了摸夏晚的小脑袋瓜，朝安静吃瓜的陈笑点点头，随后迈步离开这里。
临走，瞥见夏繁星还是那副乖巧微笑的死出，老爷子鼻腔中再度发出一声轻哼。
直到老爷子的背影变小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夏繁星这才绷不住，脸上肌肉瞬间垮下。
他两只手一起用力揉搓自己的脸颊，好半晌才重新恢复以往那个贱兮兮的表情。
“那个......”
陈笑原本还觉得有些尴尬，看这样子，这件事多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
多半涉及人家的家庭隐私，她开口想打个岔把这件事混过去。
夏晚反而率先开口：“嗨呀，反正牛爷爷已经同意我们进去，咱们边走边说吧。”
陈笑真的快要被夏晚这个说一半留一半的行为给折磨死了。
她快速跟上兄妹二人的脚步。
阳光透过层叠的竹叶，穿过细长叶片之间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这些细碎的光斑笼罩了三人脚下的小路。
风悄然穿梭在竹林之间，扰得一片沙沙作响。
运动鞋踩在铺满干枯竹叶的小道上，失去水分的叶片断裂发出细碎的响声。
夏晚边走边试图组织语言：“牛爷爷很讨厌我外公，这件事你应该已经听出来了。”
陈笑点头，毕竟大爷都直接叫夏外公为混账东西。
自己要是连这都听不出来，那就不是吃瓜有素养的问题，而是智商有问题了。
夏晚接着说：“你别看牛爷爷是个很严肃的人，但从我小时候起，他就一直对我很好。”
“而夏繁星就刚好相反，他无论在老爷子面前表现的有多听话，可老爷子就是不喜欢他。”
夏繁星气不过，他艮着脖子要为自己辩护：“有问题的不是我好吧！那个老头子纯粹就是恨屋及屋！”
陈笑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艰难开口：“难道是因为......大夏长得像外公？”
夏晚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赞扬她的聪慧。
“所以......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像外婆？”
“对，但也不完全对。”
“还有我妈妈，据小姨说，妈妈的长相跟外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牛爷爷最疼爱的其实是我妈妈。”
提起母亲，夏晚的内心还是免不了泛起波澜。
陈笑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试图向好友传递她的温暖。
夏晚回过神来，捏了捏陈笑温热的掌心，面对好友投来的担忧目光，她微笑回应，随后继续说道：
“我外婆说，爸爸跟妈妈在一起后，还被牛爷爷追着揍过。”
陈笑努力回想老爷子的身形，确实挺健硕的。
“再加上牛爷爷在部队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体素质一直很好。所以……尽管那时候我爸年轻，但还真不是老爷子的对手”
妈妈或许也是深受这位疼爱自己的长辈影响，长大后才毅然决然的选择从军，最后又在部队里遇上了爸爸。
“后来父母相继离开，那时候我也才四岁。而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其实在那时候我并没那种对于死亡的强烈认知。
我的记忆里只记得牛爷爷通红的眼眶和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我的温度。”
夏晚说到这里，短暂暂停了一瞬。
陈笑感觉到自己手心中，夏晚的指尖轻轻蜷缩，像是在试图接住那个拥抱的温度。
不过很快她就抽离了那个时空，三人这时刚好走到一个山坡脚下。
“这里有一个。”夏晚指着地上一处不起眼的黑影。
“我去挖。”
——是夏繁星沉闷的声音。
短暂的打岔过后，夏晚想再度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却被陈笑出声打断：“所以老爷子其实一直喜欢夏阿婆。”
这句话她是以陈述的语气说出来。
夏晚点头，她又看到一处被拱破的土壤裂缝，陈笑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见了。
她自觉的松开手，夏晚拿出自己的迷你小锄头蹲在地上开挖：“其实他俩曾经在一起过。”
这一点倒是陈笑没料到的，她还以为一直只是老爷子的单向暗恋来着。
毕竟以前就从夏晚口中得知她外公外婆感情一直很好。
“牛爷爷母亲不同意，当时我外婆家里的成分不太好。”
“为此，那位老太太甚至把自己儿子送去部队。
外婆起初还想和她好好说，没想到那位老太太直接以她儿子的名义给牛爷爷订了装亲事。”
“外婆可以不在意别人都嘲笑她，可却不能不在意自己家人因此受到流言蜚语带来的伤害。”
“这件事被越来越多的人议论，后来外婆的母亲也因此一病不起，拖了几年后就撒手人寰。”
“牛爷爷这个时候还在部队，对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
“他寄出的所有信都被她母亲拿走了，那时他还一直以为外婆还在因为他的离开生气，所以才不给他回信。”
“外婆也是后来才知道，足足有两百多封代表歉意和思念的信件被一直埋没在时间里。”
“这些信还是牛爷爷母亲去世后，被人收拾东西时，在床下的两个箱子里面发现的。”
“我有时候会在想，那时候牛爷爷的母亲，在她看到那些代表儿子深刻情感的信封时，不知道她的心里有没有后悔过。”
“再后来外公就出现了，那时候外公家在当地还是很有威望的。”
“外公在外面念完书回家的第一天，就在路上碰见外婆。”
一见钟情。
“很快在他的死皮赖脸恳求下，虽然外公家里嫌他丢人不想搭理他，但还是拗不过外公的坚持。
太姥姥找媒人来说了好几回，外婆才终于松口。”
这件事情还是后来外婆告诉自己的，那时候她其实已经走出来了，是外公告诉她要多拒绝几次。
外婆当时还不懂这是为什么？她也是后来才明白外公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