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家那朱漆大门出来时,晨露还凝在门环的铜兽眼睛上,陈天宇翻身跃上骏马,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水花,一路疾驰直奔醉仙楼。
楼里早已飘起桂花糕的甜香,萧遥正用银签挑着块芙蓉糕细细端详,墨如玉捧着青瓷茶盏浅浅啜饮,秦红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总往楼梯口瞟。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猛地抬头,鬓边银饰轻轻晃动,脸颊霎时飞起两抹红霞。
“大哥、三弟。” 陈天宇大步流星穿过大堂,腰间玉佩撞击出清脆声响,在秦红殇身边落座时带起一阵风,将她鬓角碎发吹到颊边。
他伸手替她别好碎发,指尖擦过耳廓时,秦红殇像受惊的小兽般缩了缩脖子。“宝宝,有没有想我?” 陈天宇眨着眼,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刻意的慵懒。
秦红殇攥紧帕子往他胳膊上轻拍一下,声音细若蚊蚋:“你做什么?你大哥和三弟都在呢,也不知道害臊。” 垂在膝上的手却悄悄蜷起,指甲在锦裙上掐出浅浅的月牙印。
萧遥把茶盏往桌上一放,青瓷与木桌碰撞发出轻响,他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却被墨如玉抢了先。“哈哈,二嫂,我们不介意。” 墨如玉晃着脑袋笑,玉冠上的明珠随着动作叮咚作响,“二哥这才离了一日就魂不守舍,可见是真把二嫂放在心尖上了。”
陈天宇顺势握住秦红殇微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宝宝,现在我才深刻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 他拇指轻轻按压着她的指节,目光灼灼,“昨夜里对着窗纸描你的影子,越描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才一日不见,真的好像过了三个秋天似的。”
秦红殇睫毛颤了颤,抬眼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眸子,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又真切。她喉头动了动,反手握紧他的手,指腹传来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天宇,我也很想你。” 话音未落,耳尖已红得能滴出血来。
“咳咳!” 萧遥重重咳嗽两声,拿起墨如玉的折扇 “唰” 地展开挡住半张脸,“二弟,此次去陈家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墨如玉赶紧附和着点头,眼睛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了两圈。
秦红殇猛地抽回手,假装整理裙摆,耳尖却依旧支棱着听他说话。陈天宇无奈地耸耸肩,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这陈家真是个烫手山芋。” 他拿起块杏仁酥掰碎,“三个家族虎视眈眈。”
他把碎糕点扔进嘴里,咔嚓声在安静的雅间格外清晰:“偏偏族里人各怀心思,就像一群围着蜜糖的蚂蚁,看似抱团,实则各有各的打算。我这突然冒出来的‘嫡长曾孙’,就像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怕是以后少不了麻烦。尤其我那小妹,对我恨之入骨。”
秦红殇闻言立刻转过身,鬓边银饰叮当作响:“那你妹妹呢?她为何要对付你?” 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帕角绣着的并蒂莲都被揉得变了形。
陈天宇想起昨夜宴席上陈月蓉那淬了冰的眼神,嘴角勾起抹复杂的笑:“我也不清楚,或许是觉得我抢了她的风头?” 他指尖敲着桌面,“昨夜晚宴她借着发脾气,把热汤往我手上泼,若非我继母及时搬出自己的家族,家法板子怕是已经落在她身上了。”
“不过你们放心。” 他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那丫头虽凶巴巴的,却像只炸毛的猫,爪子看着锋利,实则没什么城府。我更在意的是大爷爷院里的那几位 —— 尤其是我那位堂姑,陈紫瞳。”
“陈紫瞳?” 萧遥手中折扇 “啪” 地合上,眉头拧成个川字,“你说的可是那个双持短刀的紫瞳女子?”
萧遥指尖在扇骨上敲了三下:“去年江南论剑,我亲眼见她一刀劈开浔阳江的浪头。” 他声音压得极低,“那双眼瞳在月光下泛着紫水晶般的光,刀光起时,连天边的流云都像是被冻住了。四大家族年轻一辈里,她是公认的翘楚,江湖人称‘紫眸刀姬’,据说死在她双刀下的成名高手,能从黄鹤楼排到朱雀桥。”
陈天宇瞬间来了兴趣,下意识在脑海里呼唤:“小艾!陈紫瞳那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立刻响起清灵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仿佛有团莹白的光团在缓缓旋转:“宿主,陈紫瞳的天生紫瞳乃是上古异种。” 光团突然绽开无数星点,“宇宙间有五种本源之力,如同支撑天地的五根天柱 —— 混沌为始,空间为轴,时间为轮,炁为流转,熵为归宿。”
星点突然凝结成五颗不同颜色的晶石,散发着五彩光芒。
陈天宇微微颔首,“炁我知道,林燮曾跟我说过,混沌?我记得我从铸剑山庄拿来的咫尺天涯就藏有混沌之力。对了,其他四种能量究竟有什么作用?”
“混沌之力代表无序,是万物的起源,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和创造力,是构成其他能量和物质的基础。”
“空间之力代表着宇宙中三维空间的属性,涉及到空间的维度、距离、位置等,完全掌握后,可以有瞬间移动、空间折叠、开辟独立空间等能力。”
“时间之力关联着宇宙的时间流逝,包含过去、现在、未来,可能涉及到时间加速、减速、停滞甚至时间旅行等操控时间的能力。”
“熵之力代表无序程度,象征着宇宙的混乱与衰败之力,操控熵意味着能够影响事物的衰败、瓦解,甚至逆转无序状态。”
在小艾的声音下,五颗晶石不断在陈天宇眼前转动,突然合为一体,接着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最终形成了浩瀚无垠的宇宙。
陈天宇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仿佛看了一场无限接近真实的4d电影,就像那日在幻境中,林燮为他展示的一样,让他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新的认知。看来这五种能量,绝对与自己这段旅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让他意外的是,原来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人开挂,这陈紫瞳竟然也掌握了一丝宇宙能量,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掌握到何种程度了,或是真的能够完全控制时间,那不是比自己还厉害了?看来在没有完全掌握信息前, 不能轻举妄动。
陈天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开口说道:“先不说这些了,今日就要举行武林大会了,我们这便动身吧。”
墨如玉点了点头,“嗯,好,那我们走吧。”
邺城西门外的漳水之畔,有片占地百亩的演武场,原是前朝禁军操练之地,如今成了武林大会的不二之选。
场边那圈三丈高的青石台,历经百年风雨冲刷,表面已磨得光滑如玉,却仍能看见刀劈剑砍的深痕 —— 那是历代江湖人在此较技时留下的印记。正中央矗立着根两人合抱的铜柱,柱身缠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龙首高昂处悬着块黑檀木匾,上书 “天下英雄” 四个鎏金大字,乃是三百年前武当开山祖师亲笔所题。
演武场东侧依着漳水古渡,二十艘画舫泊在岸边,船舷上插着各大门派的旗帜:丐帮的青竹杖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峨眉的紫霞剑旗沾着晨露泛着柔光,少林的万字旗则如团燃烧的火焰,将水面映得通红。西侧是片茂密的白杨林,林间搭起百十来顶帐篷,青布的是寻常武师歇脚处,锦缎的则供名门望族驻足,帐前晾晒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刀枪剑戟的影子在草地上织成张巨大的网。
最妙的是场北那座八角楼,楼高三层,飞檐翘角上挂着铜铃,风过处叮咚作响能传遍整个演武场。楼上视野开阔,既可俯瞰全场比武,又能望见漳水东去的壮阔景象,正是武林盟主与各派掌门观战之处。楼下那条青石铺就的通道,从渡口直通向演武场中央,道旁每隔五步便立着尊石兽,或狮或虎,皆怒目圆睁,仿佛在审视着往来的江湖客。
“此处地势开阔,进退皆宜。” 萧遥站在铜柱下,指尖抚过柱身的龙鳞纹路,“北依太行余脉,南临漳水天险,若有宵小之辈想捣乱,只需守住东西两门,插翅也难飞。” 他转身望向对岸连绵的烽火台,“况且邺城乃七朝古都,城中药铺、客栈林立,便是有千人在此盘桓半月,也能供应无虞。”
墨如玉正对着白杨林里的帐篷出神,闻言笑道:“四大家族怕是已在西侧那些锦帐里备下了燕窝羹,只等武林大会一开,便要借着送汤的由头,给各派掌门塞些世家的帖子呢。”
陈天宇的目光刚掠过八角楼,忽然被楼前那抹水绿色身影勾住了视线。晨光里,一位美妇人正抬手替身边少女理着鬓边的珍珠流苏,月白色的裙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缠枝莲纹的鞋尖 —— 此人正是昔日莲花宫的宫主杨莲花。
而她身边的少女,眉如远黛,肤若凝脂,正是与他有婚约的叶清怜。那双杏眼在阳光下亮得像浸在泉水中的琉璃,却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警惕,不时往人群里张望。
陈天宇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告诉大长老?那位老爷子怕是会立刻带着陈家族人把叶清怜请回祠堂,到时候三书六礼摆出来,他娶还是不娶。可瞒着不说?这纸终究包不住火,尤其在这藏龙卧虎的演武场,叶清怜的身份迟早会暴露。
“嘶 ——” 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锐痛,陈天宇猛地回神,只见秦红殇正收回纤纤玉指,指节还泛着白。她樱唇紧抿,那双清澈的杏眼此刻像结了层薄冰,鼻腔里发出的轻哼声,比漳水拍打礁石的声响还要冷冽。
“你看什么呢?” 秦红殇的声音像淬了冰碴子,目光却直勾勾盯着水绿色身影的方向,“那位叶姑娘的珠钗,倒是比我头上的好看。”
陈天宇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眼神有多直白,慌忙收回目光时,脸颊竟有些发烫。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总不能说那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想去握秦红殇的手,却被她猛地甩开。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压低声音,气息拂过秦红殇的耳畔,带着桂花糕的甜香,“我是在看杨宫主。”
话音未落,眼角余光已瞥见更多熟悉面孔。许震镖局的汉子们正把镖旗往白杨树上插,那面绣着 “长虹” 二字的黑旗在风里舒展,而“威震”镖局的常欢正唾沫横飞地跟个独眼镖师比划着什么。
静一门的道人们则围成圈坐在青石地上,七杀道人那件绣着金边的道袍格外扎眼,他指尖捻着拂尘,眼神却像鹰隼般扫视全场。
更远处的八角楼入口,玄空大师的袈裟如团燃烧的火焰,与他并肩而立的岳保山正抚着腰间长剑,剑穗上的明珠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陈天宇数着数着,忽然倒吸口凉气:“乖乖,江湖上能叫上名号的人物,怕是都凑齐了。”
“这阵仗,怕是比十年前的泰山论剑还要热闹。” 墨如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腰,“二哥,看见那把空着的鎏金座椅没?” 他朝八角楼二层努努嘴,“武林盟主的位置,此刻正等着你呢。”
陈天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那明黄帐幔下,摆着把嵌满宝石的太师椅。他没好气地拍开墨如玉的手:“你当这是茶馆抢座位?”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我连自家那摊子事都没理清,哪有功夫管江湖人的是非?要我说,这位置给大哥坐正好,他心思缜密,又在江湖上有声望。”
墨如玉轻啐一声,眼波往秦红殇那边瞟了瞟,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是是是,你忙。忙着哄二嫂,忙着应付那位叶姑娘,忙着……” 话没说完就被陈天宇捂住了嘴。
秦红殇虽没听清他们在嘀咕什么,但看陈天宇这慌张模样,脸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她猛地转身走向白杨林,裙摆在草地上扫过,惊起几只停在蒲公英上的粉蝶。陈天宇望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八角楼前的叶清怜,只觉这演武场的阳光,比陈家祠堂的烛火还要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