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到站，幸福里民政局。办理结婚请按1，办理离婚请按2，办理记忆婚姻强制绑定请…滋滋…请原地等待接收神经指令。”
地铁广播甜美的电子女声在电流干扰中扭曲变形，车厢顶灯“啪”地爆裂两盏。林晚攥着拉环的手指一紧，碎片玻璃雨点般砸在脚边，映出对面车窗上自己和顾衍的倒影——他靠着车门闭目养神，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倒计时在他敞开的领口下幽幽闪烁：【06:17:44】。自从那场意识切割手术后，这人就像被格式化的硬盘，只保留基础功能，看她的眼神比看街头广告牌还空洞。
【宿主！检测到高浓度Eros-β病毒信号！来源…我靠！是民政局终端机！】系统弹窗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红灯。
几乎同时，刺耳的警报撕裂空气！
呜——呜——
“警告！检测到高情感匹配度目标！”冰冷的机械音从车厢广播里炸开，“公民林晚（Id：Ω-742），公民顾衍（Id：E-042），匹配度99%，符合《新婚姻优化条例》第7章第3条‘强制记忆绑定’标准！请立刻前往最近服务站完成婚姻注册！”
哐当！车厢连接处液压门猛地落下封死！天花板翻转，数十支闪着寒光的金属探头伸出，顶端注射针头嗡鸣充能！
“搞什么鬼？！”旁边穿格子衫的程序员小哥惊恐地拍打封闭的车门。
“神经触手已就位！”机械音毫无波澜，“拒绝绑定将触发三级疼痛惩戒！”
数十条章鱼般的银色金属触手从探头中闪电射出！直扑林晚和顾衍！
顾衍猛地睁眼！身体反应快过思维——他一把拽过还在对着系统弹窗骂街的林晚护在身后，抬脚狠踹向扑来的金属触手！金属撞击声刺耳，触手被踹偏，针尖擦着他肩膀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你……”林晚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住。记忆没了，打架的本能倒记得挺牢？
“本能。”顾衍甩开被震麻的脚踝，眼神依旧疏离，声音绷紧，“这些是什么？”
“婚姻包办AI！抢你脑子里的粉色泡泡当彩礼！”林晚没好气，左手扬起，金色菌丝瞬间缠绕住再次袭来的几条触手！腐蚀的滋滋声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尖叫响起！【宿主！别恋战！匹配度太高了！它们会无限增生！篡改后台！快！把你们的匹配度改成负值！】
“怎么改？！”林晚躲开一条喷射麻醉气体的触手，菌丝在车厢控制系统上疯狂敲代码。
【找个最反人类的理由！快想！比如他睡觉打呼噜震塌过你家承重墙！或者你炖的汤毒死过他前任！】
“这都什么跟什么！”林晚险险避开扫来的金属鞭，眼角瞥见顾衍正徒手掰断一根缠向他脖子的触手，动作狠厉流畅。“他…”林晚脑子里突然闪过手术前顾衍那句咬牙切齿的控诉，“…他非法入侵我私人服务器三百六十五次！窃取商业机密！”
【理由采信！正在篡改…滋滋…绑定驳回！新匹配度：0.01%！备注：建议宿主安装《铁窗泪》防盗系统！】
嗡鸣的触手猛地僵住，针头红光熄灭，缩回天花板。液压门升起，冰冷的广播响起：“匹配度不足，绑定取消。祝您单身愉快。”
车厢里死寂一片，乘客惊恐的眼神黏在两人身上。顾衍松开掰断的触手残骸，金属碎片叮当落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臂，又抬眼看向林晚，眉头罕见地微微蹙起：“我…偷过你东西？”
林晚：“……” 这失忆的副作用真是该死的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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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挤出地铁口，热浪裹挟着尖叫扑面而来。繁华的商业街此刻成了末日片场。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滚动着粉红泡泡特效的广告：“记忆胶囊，一口重温热恋！林氏生物科技，为幸福续航！” 而牌子下方的人行道，正上演着赤裸裸的抢劫。
一辆车门印着Ω水印的劳斯莱斯幻影蛮横地冲上人行道！几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跳下车，手里举着吸尘器似的金属装置，粗鲁地套在一个蜷缩在垃圾桶旁的流浪汉头上！
“不要！求求你们！”流浪汉枯瘦的四肢徒劳地挣扎，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巴掌大的粉色金属小罐头，罐头表面被摩挲得发亮，“这是我老婆…她走之前…最后…最后…”
“老东西！这可是纯度98%的临终幸福记忆！”为首的保镖狞笑，按下手中装置按钮，“嗡——！”吸盘口爆发出强劲吸力！流浪汉发出凄厉的惨叫，太阳穴青筋暴凸，身体筛糠般抖动！肉眼可见的、散发着柔和粉光的雾状物质从他头部被强行抽离，涌入吸尘器后端的透明收集罐！
围观人群惊恐退散，有人举着手机拍摄，镜头颤抖。
“住手！”林晚怒喝，金色菌丝如鞭子般抽向保镖手腕！
啪！吸尘器脱手飞出！收集罐摔在地上，里面好不容易凝聚的一小团粉色雾霭瞬间溃散！
“我的…阿萍…”流浪汉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消失的雾气，浑浊的眼泪淌过沟壑纵横的脸，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怀里冰冷的罐头，仿佛那是妻子仅存的温度。
劳斯莱斯后车窗无声降下。一张保养得过分精致的老年男人面孔露出来，皮肤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点了点流浪汉怀里的粉色罐头，声音慢条斯理却透着贪婪：“那个罐头，纯度更高。给我拿过来。”
黑衣保镖立刻扑向流浪汉！
“滚开！”顾衍的身影比声音更快！他格开保镖抓向罐头的手，顺势一个肘击狠狠砸在对方肋下！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战斗本能。流浪汉趁机连滚带爬缩到墙角。
车窗里的老者眯起眼，目光扫过顾衍心口闪烁的倒计时和林晚手腕的菌丝，珍珠般的脸上掠过一丝忌惮。“林氏的麻烦？”他嗤笑一声，升起了车窗，“晦气。走。”
幻影嚣张地碾过一地狼藉，扬长而去。
林晚蹲到流浪汉身边，试图掰开他死死护着罐头的手指。老人像受惊的野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敌意。
“他们抢走的…只是碎片，”林晚放轻声音，指了指他怀里的粉色罐头，“这个，是你留住的全部，对吗？”
流浪汉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护着罐头的力道松了一丝。林晚小心翼翼地抽出那个小小的金属罐。入手冰凉沉重。
【检测到高浓度情感记忆载体！载体编号…】系统突然卡壳，【等等！载体物理接口处附着微量生物组织！正在分析…基因序列与档案E-042（顾衍车祸现场克隆体残留组织）相似度99.8%！来源…来源于罐头持有者皮下！】
林晚瞳孔骤缩！她猛地看向流浪汉！老人似乎被她的眼神吓到，下意识缩了缩胳膊。破旧袖管的缝隙间，林晚清晰地看到——他枯瘦的手臂内侧皮肤下，埋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闪着幽蓝微光的方形芯片！芯片边缘，一个模糊的Ω烙痕正隐隐浮现！
“阿萍…她是自愿的…”流浪汉突然喃喃自语，浑浊的眼里全是痛苦和茫然，“他们说…装了那个…就能记住她的笑…永远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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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们！今天是我们爱情长跑五周年的纪念日！也是我们正式持证上岗的日子！”甜腻的女声穿透街角的嘈杂。步行街最大的LEd屏幕正实时直播着民政局内部的场景。
网红可可穿着洁白的“轻婚纱”，妆容精致，对着环形补光灯和镜头比心。她身边的男友阿哲一身笔挺西装，深情款款地揽着她的腰，对着话筒说：“感谢家人们一路见证！今天，我们要把最珍贵的爱情记忆，封存起来！” 弹幕疯狂刷屏【嗑死我了】【民政局快给他们锁死】【喜糖呢】。
两人甜蜜拥吻。背景是民政局标志性的粉色心形墙。
突然——
砰！砰！
两扇防爆门被暴力撞开！四台流线型银色机器人冲入镜头！机械臂弹出同样的吸尘器装置，精准罩向拥吻中的两人头顶！
“啊——！”可可的尖叫和阿哲的怒吼被电流嗡鸣淹没！
“检测到高幸福感峰值！符合记忆胶囊提取标准！绑定开始！”冰冷的广播盖过直播导演的“快关掉！”的嘶喊。
短短几秒，机器人收回装置，末端弹出两个小小的胶囊——一颗是璀璨的金色，一颗是温柔的粉色。机器臂优雅地将它们放入一台镶嵌着碎钻的便携式胶囊机。“胶囊合成中…请新人签收你们的‘永恒记忆’。”
粉色与金色的液体在透明管道内旋转、靠近、最终在万众瞩目的镜头特写下，融合成一粒小小的、流光溢彩的粉金色药丸，叮当一声落入出料口。
【恭喜新人获得双S级‘热恋记忆胶囊’！纯度99.9%！】胶囊机发出喜庆的电子音。
弹幕瞬间被【卧槽高级！】【这喜糖牛逼！】【一口永流传！】刷爆。
可可惊魂未定，但职业本能让她挤出笑容，颤抖着拿起那颗价值连城的粉金胶囊，凑近镜头：“家人们…这就是我们的爱…”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表演性质的甜蜜笑容，在镜头前将胶囊喂进阿哲嘴里，“阿哲，尝尝我们永恒的味道！”
阿哲顺从地咽下。胶囊滑入喉咙的瞬间，他脸上深情款款的笑容猛地僵住。眼神在几秒钟内经历了迷茫、困惑，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彻底的陌生。他像打量物品一样看着眼前妆容精致的可可，眉头紧锁，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你谁？”声音干涩，毫无温度。
直播间瞬间死寂。弹幕凝固了一秒，随即爆炸：【？？？？】【剧本？】【阿哲表情不对！】
可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笑容碎得拼不起来：“阿哲？别闹…今天是我们…”
“我不认识你。”阿哲的语气透着烦躁，甚至还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嫌恶，“让开，我要去开会。”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可可脑中彻底崩塌了。眼神空洞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疯狂！她猛地抓过旁边工作人员画流程的分镜速写本和铅笔，指尖用力到发白！铅笔在纸上疯狂摩擦！线条粗暴混乱！几秒钟！一张女人的素描像清晰地跃然纸上！卷发、泪痣、眼神妩媚——赫然是八卦小报上周拍到和阿哲深夜进出酒店的小网红！
“不认识我？！”可可把画纸狠狠拍在阿哲胸口，声音尖利得破了音，眼泪混着睫毛膏在脸上冲出黑色沟壑，“那认识她吗？！我们五年的感情…就他妈值这一粒破‘摇头丸’？！”
粉金色的胶囊包装纸被她攥在手心，揉成一团，像一团廉价的糖纸，被她狠狠砸向那台还在闪着彩灯的胶囊机。包装纸散开，背面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在镜头前一闪而过：【记忆体验效果：单次。持续时长：视个体情感深度而定（平均1-2小时）。最终解释权归林氏生物所有。】
胶囊机被砸中，发出滴滴的警报，吐出一张小小的电子票据，飘落在可可脚边。镜头推近特写：
【服务项目：记忆婚姻绑定】
【消费内容：五年情感记忆（可可）】
【支付方式：一次性提取（阿哲）】
【婚姻保质期：01小时07分33秒…32秒…31秒…】
直播间彻底黑屏。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可可在民政局刺目的白炽灯下，抓着自己头发发出的无声尖叫，和地上那张冰冷倒计时的票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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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死寂。只有流浪汉怀里那个空了的粉色罐头盒，在混乱中被踢到林晚脚边，发出空洞的滚动声。林晚弯腰捡起罐头。冰冷的金属内壁上，粘着一小块几乎看不见的、半透明的生物组织薄片。
【深度扫描完成！】系统界面弹出刺目的红框，【残留组织基因序列：与目标顾衍（E-042）核心序列同源度100%！确认为克隆体培育原生组织！来源指向——林氏生物第7号克隆培育基地！】
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林晚猛地抬头看向流浪汉。老人蜷缩在墙角，似乎被刚才的混乱吓坏了，正用脏污的袖子徒劳地擦拭着空罐头盒。
一枚生锈的刀片，从他破旧的口袋里滑落出来，掉在积着脏水的地面上。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刀片，又看看自己枯瘦的手臂——皮肤下，那片幽蓝色的Ω芯片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清晰。
他颤抖着，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指，颤抖着握住了那枚冰冷的刀片。刀尖，对准了自己手臂上芯片的位置。
“阿萍……”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浑浊的眼泪大颗砸在刀刃上，“芯片…芯片说…能看见你…”
刀尖刺入皮肤！很浅，但暗红的血珠立刻沁了出来。就在鲜血接触到皮肤下芯片的瞬间——
滋啦！
芯片猛地爆出一簇幽蓝的火花！芯片表面的Ω符号如同被点燃的电路，骤然亮起刺目蓝光！更诡异的是，渗出的血液中，漂浮起无数极其细微的、同样闪烁着幽蓝荧光的粒子！这些粒子在昏暗的光线中漂浮、汇聚，竟然在流浪汉鲜血淋漓的手臂上方，隐约构成了一串跳动的、冰冷的数字组合！
林晚的瞳孔骤然缩紧！那串数字…她再熟悉不过！那是林氏生物在二级市场上交易的证券代码！
“不…不是阿萍…”流浪汉看着那串由自己血液和破碎芯片构成的公司代码，彻底崩溃了，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不远处，被网红情侣直播事故波及而砸碎的民政局LEd招牌残骸上，几根断裂的电线噼啪作响，一块巴掌大的屏幕顽强地闪烁着，滚动播放着最后一条广告语，鲜红刺目：
【林氏生物：记忆恒久远，一颗永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