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原看着底下那帮终于被激发起一点血性的臣子们，心里对章衡的赞赏又飙升了几分。
“这小子的政治脑子，简直逆天！”
章衡这一手看着是在给大乾长脸，实际上玩的是一箭三雕的绝活。
第一他作为太后推荐的主使，表现得这么硬，等于是把燕国人的仇恨值，稳稳地拉到了太后和她那一党身上，棒！
第二，他直接搅黄了这次和平勒索，把两国关系搞紧张了。
局势越乱，太后和她背后那些人就越需要他这个皇帝来压场子、稳局面，他的权力自然而然就巩固了，妙！
第三，也是最狠的一招，他通过刚才那场精彩的表演，成功把自己包装成了为国为民、不畏强权的孤胆英雄！
这一下不光在朝堂上狠狠地刷了波声望，连外面的士林估计都得传遍了，牛！
“啧啧，”李牧原心里暗叹，“有这么个人在太后身边，比我安插十个间谍都管用啊。”
眼看戏演得差不多了，李牧原缓缓站起身。
“大燕使臣的话，朕听到了，朕的臣子们的意思，你也听清楚了吧？”
“我大乾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借，鸿胪寺，送客！”
说完根本不给郭凡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退朝！”
……
另一边，章衡领着脸色难看的郭凡一行人，走在回馆驿的宫道上。
周围的禁军太监看章衡的眼神都变了，有敬佩，有好奇，复杂得很。
然而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拐角时，一直黑着脸的郭凡突然快走几步，凑近了章衡。
他脸上哪还有半分朝堂上的怒意？压低的声音里，反而带着一股子笑意。
“章大人，今天朝堂上，多谢了。”
章衡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侧头看着郭凡，眼神深邃：“郭将军这是什么话？我今天可是把你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你在金銮殿上下不来台。”
“哈哈哈，”郭凡低声笑了几声，“章大人是聪明人，就别跟郭某打哑谜了。”
章衡也笑了，笑里带着一丝了然：“从你自报家门是平西将军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来我大乾，绝对不是为了勒索那三百万石粮食那么简单。”
“所以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帮你把这潭水，搅得更混一些罢了。”
郭凡闻言，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欣赏之色。
“章大人果然名不虚传，郭某佩服！”他对着章衡抱了抱拳。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章大人移步馆驿，我们详谈！”
“请。”章衡毫不犹豫地应允。
到了防卫森严的使臣馆驿，郭凡立刻屏退了所有下人，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郭凡收起了所有伪装，死死盯着章衡，沉声问道：“章大人，郭某想知道你今日朝堂上的所作所为，究竟效忠的是谁？”
太后？还是那个年轻的皇帝？
这对他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章衡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神情：“郭将军这话问得奇怪。”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我章衡是大乾的状元，是大乾的臣子，我效忠的自然是我大乾的圣上，难不成还会是别人吗？”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却又滴水不漏。
郭凡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片刻后，他猛地站起身。
“好，章大人快人快语，郭某信你！”他对着章衡，郑重地行了一礼。
“既然如此郭某有一事相求，还请章大人务必帮忙，引荐我暗中面见大乾皇帝！”
他眼中闪着光，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我要和他谈一笔真正的大买卖！”
章衡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意。
“可以。”他点了点头，“今晚三更，我来接你。”
“多谢章大人！”郭凡大喜过望，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跟章衡密谈时，他们房间的窗外，一道几乎融于夜色的身影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李牧原正在批阅奏折，雨化田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单膝跪地。
“陛下，鱼儿上钩了。”雨化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将刚才在馆驿偷听到的所有对话，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李牧原。
“郭凡请章大人引荐他今夜三更，暗中面见陛下。”
李牧原放下朱笔，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朕就知道这郭凡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一个平西将军跑来借粮？这本身就是个笑话，所以，他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朕。”
“传旨下去，让禁军撤掉馆驿周围的暗哨，今晚给他们行个方便。”
“遵旨。”
……
三更时分，夜凉如水。
御书房外传来雨化田低沉的通报声：“陛下，章大人和燕国使臣，到了。”
“让他们进来。”
殿门被推开，章衡领着一身便服、神情肃穆的郭凡，快步走了进来。
两人一进殿，便对着龙椅上的李牧原躬身行礼。
“微臣章衡，参见陛下。”
“外臣郭凡，参见大乾皇帝。”
然而，当郭凡抬头，看到章衡那副对李牧原无比恭敬，甚至带着几分下属对上级才有的熟稔姿态时，他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章衡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是太后党未来的台面人物！
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什么太后的人！
这分明是皇帝陛下埋在太后身边，最深、最狠的一颗钉子！
郭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他知道，今晚的事比他想象的复杂一百倍！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输入一股灵力。
嗡——
一道无形的波纹，以符纸为中心瞬间扩散，将整个御书房笼罩！
这是燕国特产的隔音符，一旦激发，除非修为远超施术者，否则任何声音都别想传出去！
看来郭凡要谈的，确实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做完这一切，郭凡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这个桀骜不驯的平西将军竟然后退三步，对着龙椅上的李牧原双膝跪地！
行了一个只有藩属国对宗主国才用的，最隆重的大礼！
他从怀中无比郑重地，取出了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国书，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牧原！
“外臣郭凡，奉我大燕圣上之命。”
“特来请大乾陛下，共谋大事！”
“请陛下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