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海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砂纸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林默那平静却如同深渊的目光，还有那句诛心的质问——“你们磐石基地，还有这样的人吗？”——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窒息。
交出最纯粹的战士？这比剜肉剔骨更痛！那是磐石基地的脊梁，是能在尸潮中用血肉筑墙的铁壁！
可那“提升产量”的诱惑，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巨大而刺眼，足以让任何在末世挣扎的领袖疯狂。下一次交易，翻倍的铠甲、武器、食物……甚至那传说中的技能书！这诱惑力太大了，大到足以压垮他坚守的底线。
他必须知道代价的边界！
“林老板！”赵江海的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你……你要多少人？”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这不再是交易，这是将战士的命运放在天平上称量！
林默似乎早已料到他会问，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门框，发出笃笃的轻响，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清晰。他微微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赵江海、王铁和李振国三人身上缓缓扫过，带着一种审视原料般的冷静。
片刻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士兵们点数晶核的哗啦声，此刻听起来像是为某种献祭敲响的鼓点。
“嗯……”林默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晚饭，“人嘛……贵精不贵多。”他顿了顿，目光在王铁那紧绷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确认着什么，“我说了，我要的是真正的军人。心还没被磨成石头，血还没彻底冷掉，骨子里还刻着点‘傻气’的那种。”
他特意强调：“异能者？不需要，用不上。”
赵江海的心脏猛地一跳！不是异能者！这紧绷到极致的弦，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缝隙。磐石基地的异能者是高端战力，数量稀少，每一个都是战略资源。如果林默索要异能者，那几乎没有回旋余地，他赵江海宁可直接放弃这“提升”的诱惑，也绝不可能答应。但只是……军人？
“九十人。”林默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如同法官宣判，“我只要九十。”
“九十？”赵江海下意识地重复，这个数字精准得有些诡异。不是一百，也不是五十，偏偏是九十？他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磐石基地的正规军加上民兵骨干，总数大概三千出头。九十人，接近三十分之一！这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数字，意味着要抽调整整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但……比起交出异能者，似乎……
“九十？”王铁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脸色瞬间煞白。他比赵江海更直接地感受到这个数字的份量。那是他朝夕相处的兄弟！是能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对方的袍泽！
九十条活生生的命，就要被当作“货物”一样交易出去？他猛地看向赵江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无声的呐喊。
李振国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最终被林默那平静得可怕的目光压了回去。
林默仿佛没看到王铁的激动和李振国的惊骇，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始终挂着，目光落在赵江海脸上，似乎在欣赏他内心的剧烈挣扎。“对，九十。九九归一，是个好数字。少一个，这‘提升’的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这“九十”蕴含着什么特殊的道理。
赵江海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巨大的压力、屈辱感和那该死的诱惑在他脑海中疯狂撕扯。不是异能者……只是军人……九十人……换取未来数倍的生存物资……基地一万多人的希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尘埃和血腥味的空气也无法让他冷静。他强迫自己迎上林默的目光，声音干涩得如同枯叶摩擦：
“九十……我……我可以回去找！” 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但……林老板，我不敢保证！”
这“不敢保证”四个字，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脆弱的主动权。它意味着基地内部的阻力，意味着战士可能的抵触，意味着他作为将军也无法完全掌控人心。这既是实情，也是一种试探性的推诿。
林默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分，那是一种洞悉一切、了然于胸的笑意，看得赵江海心底发寒。
“哦？不敢保证？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他轻轻拍了拍刚刚揣进八个对讲机的口袋，“没关系，赵将军。慢慢来。我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的目光扫过店内堆积的物资，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赵江海身后那些点数晶核的士兵，最后落回赵江海脸上。
“这九十个人，就是打开‘提升’大门的钥匙。钥匙什么时候到，门什么时候开。至于门后面……”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是能让你们磐石基地的老弱妇孺，在下一个冬天也能穿上厚棉衣、吃上热乎饭的东西。赵将军，好好想想，这‘保证’，值不值得你去做？”
他不再看赵江海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转身，枯瘦的身影缓缓融回店内那片由璀璨货品和未知阴影交织的昏暗之中，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晶核点完了，货是你们的了。路，看你们怎么选。”
店外，夜风似乎更冷了。赵江海僵立在原地，林默最后那句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回荡——让老弱妇孺穿上棉衣、吃上热饭……这几乎是他作为基地领袖最深的渴望，最沉重的责任！而代价，就是九十名最纯粹的战士！
王铁和李振国站在他身后，脸色同样惨白。王铁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将军那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的背影，看着店内那堆象征着生存希望的物资，又想起林默那张平静得诡异的脸，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九十条命，换一个“可能性”？
将军，我们……真的要给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