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22日|阴
今天终于还是回了一趟老家。
大早起来赶火车,人挤人,车厢里塞满了大包小包和沉默焦躁的返乡人。我靠着车窗坐了三个多小时,手里攥着魏鹏昨晚塞给我的烟盒,脑子里一会儿是李倩前几天那句“注意路上安全”,一会儿又是母亲昨晚电话里的“回来这边也好安排安排事儿了”。所谓“事儿”,我当然清楚是什么。
到站的时候,天灰蒙蒙的。我拎着行李走出站口,远远就看见父亲站在路边抽烟,老远地招手。我喊了声“爸”,他咧嘴一笑,说“变黑了”。我笑笑没答,他接过我包,絮絮叨叨说着家里最近装了天然气,又说邻居谁家儿子今年在南方买了房,说得兴奋,我嗯嗯啊啊地应着,一边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景。
回家没多久,母亲就拉我进了厨房。锅里炖着排骨汤,她一边搅一边说:“你赵姨的侄女这两天回来,九零年的,比你小点儿,在医院当护士,人挺本分,你明天中午别安排别的,吃个饭而已。”我“哦”了一声没接话,母亲瞟我一眼,“你别老那副样子,年纪不小了,李倩……她是你女朋友?”
我愣了下,抬头看她,“谁?”
“你爸刷你朋友圈,说你总转一个女人的链接,还配些暧昧的评论。”她皱眉,“妈不是不懂你,什么感情是你这种打工仔玩得起的?”
我心里一阵烦躁,把话岔过去,说先洗澡去了。热水冲在身上,我想起李倩平时喝水的姿势,想起她点头时候头发拂过耳垂的细节,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倦意涌上来。
第二天中午,相亲如期进行。地点是镇上一家新开的餐馆,装修得挺像模像样,对面姑娘穿着粉色羽绒服,头发一丝不乱,眉眼安静,也算有几分姿色。
我们聊了会儿,她问我在哪里上班,我说在一家乙方机构做项目协助。她点点头说,哦,挺累吧。我说也还好。然后我们就陷入了沉默。饭后她礼貌地说“叔叔阿姨我先走了”,我点头“路上小心”,回到车上,母亲立马问:“感觉咋样?”
我摇头,“没啥感觉。”
母亲叹气,“你要是再不结婚,就等着村里人拿你说事吧。”我笑笑,“那让他们说呗。”
晚饭后,我借口“出去买点东西”,跑去老街找了家小酒馆。推门进去的时候,有种穿越的错觉,里面竟然还有人在唱《后来》。我随便点了瓶啤酒,坐在角落里,看着墙上的涂鸦发呆。
以前的同学大多早成家立业,剩下那些没走出县城的,也都在慢慢“稳定”下来。我呢?漂在城市边缘,没有房、没有身份、没有归属,只有一个可能会调走的女人和一堆做不完的表格文件。
我喝得有点多,回家前给李倩发了一条微信:“出来这边几天,像隔了两个世界。”她没有秒回,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早点休息。”短短四个字,却让我突然有种想回去的冲动。
我妈看见我进门时红着脸,翻了个白眼,“天天在外头瞎跑,也不省心。”我笑着说:“我明天就走。”
“不是说明天才刚开始走亲戚嘛?”
“公司有事儿。”
父亲叹了口气,“回来才两天,唉。”
但我知道,我真的回不去那个“亲戚之间说话要拐五个弯”的地方了。第二天一早,我拎着包坐上了开往市区的动车,一路靠窗发呆。到了出租屋那一刻,我卸下背包,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瘫在沙发上。手机响了一下,是李倩发的:“到家了?”
我看着这四个字,鼻子一酸,回了她一个“嗯”,然后关掉灯,靠着窗边静静坐了一会儿。
城市虽然拥挤冷漠,但它是我唯一能喘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