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金銮殿!
君临渊那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朝堂上压抑到极致的风暴!无数道目光,或惊骇、或恐惧、或探究、或幸灾乐祸,如同实质的箭矢,穿透明黄色的珠帘,聚焦在帘后那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身上。
珠帘纹丝不动。帘后,一片沉寂,仿佛无人。
龙椅之上,皇帝君弘毅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握着扶手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珠帘,眼神复杂难明,有惊怒,有难以置信,更有一丝深藏的忌惮和挣扎。君临渊抛出的证据链太过致命,血狼帮的任务书、柳氏心腹的口供、指向慈宁宫的血凰玉线索……环环相扣,几乎将凤远山和柳氏钉死,更将慈宁宫推到了风口浪尖!
“九弟!” 二皇子君墨珩脸色煞白,第一个跳出来,声音因惊怒而尖锐,“你……你竟敢污蔑太后!血凰玉乃皇家御赐之物,慈宁宫库藏珍宝无数,一块玉佩能说明什么?周禄区区贱奴,死无对证,焉知不是他人仿制玉佩,栽赃陷害太后!父皇!九弟他居心叵测,构陷太后,动摇国本,其心可诛!请父皇明察!” 他必须保住太后!那是他最大的倚仗!
“二皇兄何必急于扣帽子?” 君临渊声音冷冽如冰,“儿臣只问证据,何曾断言?血凰玉现藏慈宁宫,此乃内务府册录可查!周禄死前密会斗篷妇人,有老太监福海亲眼目睹!此乃人证!至于玉佩真伪、妇人身份,只需陛下下旨,开启慈宁宫库房,取出玉佩,与福海当庭辨认,再严查当年经手周禄案之内务府相关人等,真相自可水落石出!二皇兄百般阻挠,莫非……心虚?” 他反将一军,字字诛心!
“你!” 君墨珩被噎得面红耳赤,一时语塞。
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在此时插话。这已不是简单的侯府家事或皇子遇刺案,而是直指帝国权力最顶端的惊天风暴!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够了!”
一个苍老、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终于从珠帘后缓缓响起。
珠帘轻动,太后云华岚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她依旧穿着深紫色的凤袍,戴着九尾凤冠,面容雍容,但细看之下,那保养得宜的脸上似乎一夜之间多了几道深刻的皱纹,眼神深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怠和……冰冷的怒意。
她目光扫过跪地发抖的凤远山,扫过神色凛然的君临渊,最后落在龙椅上的皇帝身上。
“皇帝。” 云华岚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哀家老了。在这深宫之中,守着一堆死物,打发时日罢了。库房里的东西,哀家也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清点过了。一块前朝的玉佩,竟成了构陷哀家的罪证?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君临渊:“渊儿,你很好。为了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罪臣之子,竟敢将刀锋指向哀家!指向你的皇祖母!你的孝道呢?你的忠君之心呢?都被狗吃了不成?”
这诛心之问,带着太后的威势,直指君临渊的软肋!
君临渊面不改色,躬身行礼,语气却依旧不卑不亢:“皇祖母息怒。孙儿不敢。孙儿所为,只为查明真相,揪出祸乱朝纲、残害忠良、谋害皇子的幕后真凶!此乃对陛下尽忠,对社稷尽责!若因顾忌身份而放任奸佞,致使国法不彰,冤屈难雪,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请皇祖母明鉴!”
“好一个为国尽忠!” 云华岚冷笑一声,眼中怒意更盛,却隐隐透着一丝无力。君临渊占住了“国法”、“忠良”、“皇子遇刺”的大义名分,她的身份反而成了掣肘。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目光转向皇帝,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决绝:“皇帝。今日之事,闹到如此地步,哀家……心寒了。哀家老了,精力不济,管不了这许多是非了。这后宫……这朝堂……终究是皇帝的天下。”
她缓缓抬手,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摘下了头上那顶象征着后宫至高权力的九尾凤冠!
“传哀家懿旨:哀家年迈体衰,自今日起,于慈宁宫闭门礼佛,不问世事,为陛下、为大雍祈福。后宫诸事,由皇后沈明澜全权执掌。哀家……倦了。”
轰!
如同平地惊雷!太后云华岚,竟在满朝文武面前,主动摘冠退隐!这无异于承认了失败,以退为进,保全最后一丝颜面,也……暂时退出了权力核心!
“母后!” 皇帝君弘毅猛地站起,脸上充满了震惊和复杂。
“太后娘娘!” 群臣哗然,纷纷跪倒。
“不必多言。” 云华岚疲惫地挥了挥手,将凤冠递给身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嬷嬷。她深深地、冰冷地看了一眼君临渊,又扫过跪地如筛糠的凤远山,最后目光落在珠帘后皇后沈明澜模糊的身影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哀家吃斋念佛,只盼着这大雍江山……安稳些。” 她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在嬷嬷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銮殿。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萧索与刻骨的寒意。
太后的突然退场,如同釜底抽薪,瞬间抽干了凤远山所有的精气神。他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
皇帝君弘毅看着太后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他缓缓坐回龙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太后此举,看似退让,实则将难题彻底抛给了他。如何处置凤远山?如何给这惊天大案一个交代?
“父皇!” 君临渊再次躬身,声音沉稳,“太后娘娘凤体违和,静修养心,乃社稷之福。然,国法如山,不容亵渎!凤远山身为一品丞相,世袭侯爵,纵容继室残害嫡子女,包庇谋害皇子重案,更可能涉及宫廷秘药失窃、扰乱朝纲!铁证如山!儿臣恳请父皇,严惩不贷!以正国法!以儆效尤!还忠良以清白!安天下臣民之心!”
“臣等附议!” 凤子骁、七皇子、以及部分清流官员齐声附和。
二皇子君墨珩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太后已退,他独木难支。
皇帝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凤远山,又看向神色坚毅的君临渊,最终,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传旨!”
皇帝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定远侯凤远山,治家无方,纵妻行凶,包藏祸心,难辞其咎!着,即日起褫夺其左相之职、世袭侯爵之位!贬为庶民!凤氏一族,念其祖上功勋,保留定远伯爵位,由三房凤远川承袭!钦此!”
“柳氏及其子女,罪大恶极,着刑部严审,按律论处!”
“凤子陵忠良之后,蒙冤受难,着太医院全力救治,待其康复,再行封赏!”
“九皇子君临渊,忠勇果毅,明察秋毫,救忠良、揭阴谋,于社稷有功!赐黄金万两,明珠十斛,加封亲王双俸!”
“退朝!”
尘埃,暂时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