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听雪筑。
这是一处掩映在竹林深处的雅致别苑,环境清幽,守卫森严,是君临渊在京城的秘密据点之一。
凤清歌换回了常服,洗去易容,连日奔波的疲惫被眼中熠熠的神采所取代。她面前摊开着那本非皮非帛的《药王心经》,指尖拂过上面古老的象形文字和旁边用蝇头小楷标注的注释(显然是后来药王谷先辈所加)。越看,她心中越是震撼!
这心经所载,早已超越了寻常医术的范畴!其中涉及人体潜能激发、经脉秘力蕴养、以气御针、甚至利用特定草药金石调和天地元气滋养己身的法门,精妙绝伦,玄奥莫测!这分明是融合了古武、医道、乃至某种上古炼气法门的无上宝典!难怪药王谷能培养出那般超凡的医者!这传承的价值,远超她的想象!
“此经玄奥,非一日可参透。” 君临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杯清茶。
凤清歌合上心经,珍重地收好,转身看向他:“殿下所言极是。此乃药王谷立身之本,清歌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先辈心血。” 她顿了顿,问道:“我兄长他……”
“凤校尉恢复得很好,已能下床行走。有良医照料,你不必挂心。” 君临渊将茶杯放在她面前,“当务之急,是你需尽快秘密回府。太后的人盯得紧,清秋阁那个替身,撑不了太久。”
凤清歌点头。是该回去了。出来已近十日,府内局面不知如何。
“如何回去,本王已安排妥当。” 君临渊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摇曳的竹影,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今夜子时,会有人接应你从侯府后园角门密道潜入。你的替身,会因‘病情好转,需移至温泉庄子静养’为由离开侯府,在途中与你交换。那两个嬷嬷,本王自有办法让她们暂时‘分心’。”
“多谢殿下。” 凤清歌真心实意地道谢。君临渊的谋划,总是如此缜密周全。
“不必谢我。” 君临渊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凤如雪婚期在即,五皇子府,已成是非漩涡中心。本王收到密报,君煜城借大婚之名,暗中调集了不少人手入京,其中混杂着黑市亡命之徒。他意在绑死侯府,更可能……借机生事,目标或许是你,或许是老七,亦或是……搅乱朝局。”
凤清歌心中一凛。五皇子果然不会安分!
“另外,” 君临渊的声音更沉了几分,“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已于今晨抵京。赤炎国大将呼延灼,亲率五万精锐铁骑,陈兵‘落雁关’外,借口追剿叛匪,屡次挑衅,与我边军发生小规模冲突!北狄、西戎亦有异动,三国联盟之势,已成!”
“什么?!” 凤清歌猛地站起身!三国陈兵边境!战争一触即发!
“父皇震怒,已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君临渊眼神锐利如刀,“主战主和,争执不下。二皇子一系极力主和,主张割让边境三镇,以财帛换取和平。其心可诛!本王……已被父皇任命为钦差,三日后离京,亲赴北境落雁关,查探军情,整饬防务,临机决断!”
他要离京了!在这个九子夺嫡暗流汹涌、凤如雪大婚在即、三国联盟虎视眈眈的关键时刻!
“殿下……” 凤清歌看着君临渊。此刻的他,褪去了平日的冰冷淡漠,显露出一种属于统帅的沉稳与锋芒。她知道,他此行,肩负重任,更凶险万分!北境是二皇子和太后的势力范围,赤炎铁骑更是虎狼之师!
“本王离京后,京中局势,恐更为诡谲。” 君临渊的目光重新变得深邃平静,仿佛刚才的锋芒只是错觉,“太后、老二、老五,皆非善类。凤如雪大婚,便是导火索。你务必小心。侯府……是你的根基,亦是你的软肋。守好它。”
“清歌明白。” 凤清歌重重点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君临渊离京,京中的平衡将被打破,风暴即将来临!
“这个,给你。” 君临渊从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木、触手温润的黑色令牌,正是从钥谷石殿中所得的那枚药王谷令牌,“此令或许另有他用。留在你手中,更稳妥。” 他并未解释原因,但这份信任,让凤清歌心头微震。
她接过令牌,入手微沉,上面药鼎图案和“钥”字清晰可见。
“殿下保重。”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四个字。
当夜子时,月黑风高。
定远侯府后园最偏僻的废弃角门处,一块看似寻常的青石板被无声移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凤清歌如同归巢的夜莺,悄无声息地潜回府中。早已等候在此的夏竹,迅速将她引入清秋阁内室。
内室里,那名憔悴的替身丫鬟迅速起身,与凤清歌在屏风后快速交换了衣物。夏竹将一碗散发着浓烈药味的汤药泼洒在窗下,制造出“病体沉重、药味弥漫”的假象。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夏竹眼圈泛红,压低声音,飞快地汇报这几日的情况,“那两个老虔婆盯得死紧!奴婢和……和这位姐姐每日提心吊胆!银子也撒出去不少!不过还好,三老爷那边帮忙缠住了她们几次,说商议二小姐出嫁的规矩,一耗就是大半天!还有,五皇子府送来的嫁妆清单……简直离谱!还有那个凤如雪,安静得吓人,听说天天对着把匕首发呆……”
凤清歌一边快速整理仪容,恢复病弱憔悴的模样躺回床上,一边冷静地听着。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凤如雪的状态……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做得好,夏竹,辛苦你了。” 凤清歌低声道,“接下来,按计划行事。明日一早,就放出消息,说我病情好转,但身体虚弱,需移至京郊温泉庄子静养一段时日。你随我同去。让那个替身,在‘转移’途中,与我互换身份后离开。”
“是!小姐!” 夏竹用力点头。
翌日清晨。
“大小姐病情好转,欲移至温泉庄子静养”的消息传遍了侯府。凤远山自然应允。两位教习嬷嬷虽心有疑虑,但“病人”要去“养病”,她们也无法强行阻拦,只能要求随行“照料”。
凤清歌“虚弱”地被夏竹和丫鬟搀扶着,坐上了前往城外温泉庄子的马车。两位嬷嬷乘坐另一辆马车紧随其后。行至半路一处密林,车队“意外”被一群受惊乱窜的野鹿冲散,引起短暂混乱。混乱平息后,马车继续前行。
没有人注意到,在刚才的混乱中,真正的凤清歌已悄然下车,与一名提前等候在此、身形相仿的暗卫女子互换了身份和衣物。那女子坐进马车,继续扮演“去温泉庄子养病的大小姐”。而凤清歌,则换上了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在君临渊安排的暗卫接应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了侯府清秋阁!
金蝉脱壳,瞒天过海!
当凤清歌重新躺回清秋阁那张熟悉的床榻上时,门外传来了两位嬷嬷要求进来“探病”的声音。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戏,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的朝堂之上,正经历着一场激烈的风暴!
金銮殿内,气氛肃杀。皇帝君弘毅面沉如水,御案上摊放着北境加急军报。
“赤炎贼子,欺人太甚!” 兵部尚书须发皆张,怒声咆哮,“落雁关外,已是我大雍国土!呼延灼陈兵挑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臣主战!请陛下发兵,痛击来犯之敌!”
“不可!” 户部尚书立刻出列反驳,一脸愁苦,“国库空虚!去岁南方水患,今春多地蝗灾,赈灾钱粮已捉襟见肘!此时再启战端,军费何来?粮草何来?战事一开,生灵涂炭!臣主和!当遣使议和,以财帛换边境安宁!”
“议和?割地赔款吗?!” 一名老将军怒目圆睁,“此乃丧权辱国!今日割三镇,明日他就要十城!赤炎蛮夷,贪得无厌!唯有打疼他们,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
“打?拿什么打?” 二皇子君墨珩的亲信、礼部侍郎阴阳怪气地开口,“北境边军久疏战阵,如何抵挡呼延灼的五万铁骑?贸然开战,若战败,丢失的就不止三镇了!届时,谁担得起这责任?” 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看向站在武将班首、沉默不语的君临渊,“九殿下即将亲赴北境,何不听听殿下的高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君临渊身上。
君临渊缓缓出列,身姿挺拔如松,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
“战,必战!”
三个字,掷地有声!
“赤炎陈兵,非为三镇,实为试探我大雍虚实,为三国瓜分大雍铺路!割地求和,无异于抱薪救火,自取灭亡!”
他目光扫过主和派大臣,锐利如刀:“至于军费粮草,本王离京前已有筹措之策!北境边军,亦非任人宰割的羔羊!呼延灼?五万铁骑?”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到极致的弧度,“本王此去,就是要掂量掂量,他这五万铁骑,经不经得起我大雍儿郎的钢刀!”
“好!” 皇帝猛地一拍御案,眼中爆发出慑人的精光,“临渊此言,深得朕心!传旨!命九皇子君临渊为北境行军大总管,持尚方宝剑,总揽北境军政,整军备战!各部全力配合,筹措粮饷军械!敢有懈怠者,军法从事!”
“陛下圣明!” 主战派大臣齐声高呼,士气大振。
二皇子君墨珩脸色阴沉,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君临渊!又是君临渊!他离京掌军,如虎添翼!必须在他成势之前,将其扼杀!
朝堂之上,战与和的争论暂歇,但更大的风暴已然掀起。九皇子君临渊的离京赴边,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彻底搅动了九子夺嫡的浑水!而五皇子君煜城的婚期,也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定远侯府内,凤清歌“卧病在床”,听着夏竹低声汇报朝堂的消息和府外的暗流涌动。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息。
风,起了。这看似暂时平静的京城,即将迎来一场席卷一切的狂风暴雨。而她,已身处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