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了?!”
君临渊平静的话语,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凤清歌的心脏!她脸上的镇定瞬间出现裂痕,瞳孔骤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他怎么了?!”
月光下,她那张涂抹了药膏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惧、愤怒和一丝濒临失控的脆弱。
君临渊将她瞬间的失态尽收眼底。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手腕微动,那东西便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凤清歌脚前的地面上。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物件。
凤清歌的心跳几乎停滞!她认得这种油布!是她让夏竹悄悄送去给胞兄的,里面通常会放一些应急的药物和银钱!
她猛地蹲下身,手指有些颤抖地解开油布。里面并非药物银钱,而是一块染血的、边缘撕裂的深蓝色粗布!布料粗糙,正是凤子陵失踪前常穿的练功服材质!血迹暗红发黑,显然有些时日!粗布上,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
“妹,勿来!有诈!归藏……在……黑市……三……”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那个“三”字甚至只写了一半!仿佛书写者遭遇了极其凶险的变故,被迫中断!粗布边缘的撕裂痕迹,更像是被人从更大的布片上强行撕下!
“这是三日前,本王手下在追查另一条线索时,于城南黑市外围一条暗巷的角落里发现的。” 君临渊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死寂,“发现时,布片被半块断砖压着,周围有激烈打斗的痕迹和……大量血迹。经辨认,血迹与你胞兄凤子陵相符。”
大量血迹!
凤清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染血粗布的手指冰凉刺骨!三日前的黑市外围……激烈打斗……大量血迹……字未写完……胞兄他……
“他……还活着吗?” 凤清歌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死死盯住君临渊的眼睛。这是她此刻唯一关心的问题!
君临渊迎着她的目光,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现场血迹虽多,但并未发现尸体。本王的人,顺着打斗痕迹和零星滴落的血迹追查,最终痕迹消失在……城南流民营附近。” 他特意加重了“流民营”三个字。
流民营!又是流民营!五皇子“影枭”的陷阱之地!
凤清歌的心沉到了谷底。大量血迹,消失于流民营……胞兄就算未当场毙命,也必定身受重伤,落入流民营那种鱼龙混杂、如同人间地狱的地方,凶多吉少!而那里,此刻还埋伏着要取她性命的杀手!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将她吞噬!但残存的理智如同冰冷的枷锁,死死压制着这股毁灭的冲动。她不能乱!越是此时,越要冷静!
“归藏……黑市……三……” 凤清歌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染血的布片上移开,聚焦在那几个潦草的字上,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殿下既截获此物,又替清歌扫清障碍,想必……不只是为了告知胞兄的噩耗吧?” 她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脆弱和悲痛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一种近乎冷酷的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君临渊,“殿下想要什么?或者说,殿下想与清歌……交易什么?”
君临渊看着她眼底那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和瞬间恢复的惊人冷静,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激赏!好一个凤清歌!如此剧变之下,竟能如此快地控制情绪,抓住关键!这份心性,这份坚韧,远超他见过的任何女子!甚至……远超许多男子!
“好。” 君临渊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带着棋逢对手般的郑重。他向前走了几步,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本王要你手中的‘钥匙’。” 他开门见山,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凤清歌发髻间那支看似普通的银簪上,“药王谷,‘归藏’之钥,双钥之一!”
他果然知道!而且目标明确!
凤清歌心头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说笑了。清歌不知什么药王谷,更不知何为‘归藏之钥’。此簪,不过是亡母遗物,普通首饰罢了。”
“普通首饰?” 君临渊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能引动‘碧落黄泉’毒发时特殊共鸣的‘首饰’?能让西南赤炎国‘毒圣’一脉不惜代价追查的‘首饰’?凤清歌,在本王面前,不必装傻。” 他点出了“碧落黄泉”的来历和赤炎国的背景,信息量惊人!
凤清歌眼神一凝。他竟然连“碧落黄泉”与赤炎国毒圣的关系都知晓!看来,他对药王谷和归藏的了解,远超她的想象!
“殿下消息灵通,清歌佩服。” 凤清歌并未否认,只是淡淡道,“但,空口无凭,殿下仅凭猜测,就想拿走清歌母亲的遗物,是否……太过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 君临渊低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乱葬岗显得格外森冷,“本王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本王不仅知道你手中的是双钥之一,还知道另一枚钥匙,是一块刻着‘药’字的墨玉令牌。而‘归藏’……极可能就在黑市深处,一个代号‘三爷’的人手中!你胞兄留下的‘黑市三’字,便是线索!”
墨玉令牌!“三爷”!归藏线索!
君临渊的话如同惊雷,在凤清歌脑中炸响!他掌握的信息,竟然如此精准!不仅知道双钥形态,还锁定了“归藏”可能在黑市“三爷”手中!胞兄留下的线索,竟被他如此解读!这绝非巧合!
“凤子陵在黑市遇袭,九死一生。袭击者是谁?为何要抢他手中的线索?‘归藏’究竟是何物,引得太后、赤炎国、乃至本王都如此关注?” 君临渊步步紧逼,目光如炬,“交出银簪,与本王合作。本王动用一切力量,替你寻回胞兄,查明真相,夺回归藏,报此血仇!否则……”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冰冷的现实,“单凭你一人,想在太后、五皇子、赤炎国毒圣以及黑市‘三爷’的势力夹缝中,救出你生死未卜的胞兄,找到归藏?无异于痴人说梦!”
赤裸裸的威胁,也是赤裸裸的诱惑!
君临渊将残酷的现实和巨大的利益同时摆在了凤清歌面前。合作,则获得他强大的助力,有希望救胞兄、夺归藏、报血仇。拒绝,则孤身面对数方强敌,希望渺茫!
凤清歌沉默着。夜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也吹动着乱葬岗上残留的血腥气。她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粗布,看着胞兄那未写完的绝笔,心如刀绞。君临渊的话虽然冷酷,却句句戳中要害。她再强,终究势单力薄。想要在群狼环伺中翻盘,君临渊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强力的选择!
但是,交出银簪?这等于交出了药王谷核心秘密的一半钥匙!君临渊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归藏?还是另有所图?与虎谋皮,风险巨大!
时间在死寂的对峙中流逝。
终于,凤清歌缓缓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挣扎和犹豫都已沉淀,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合作,可以。” 她声音清晰,掷地有声,“但银簪,不能给你。”
在君临渊眸光微冷之际,她紧接着道:
“银簪是亡母遗物,更是关键信物,非我亲持不可。殿下所求,无非是归藏之秘。清歌承诺,若寻得归藏,其中奥秘,必与殿下共享!且在此期间,清歌愿以医术及所知药王谷信息,全力助殿下成事!此为诚意!”
她提出了折中方案:共享成果,而非交出钥匙本身!同时,她点明了自己在医药领域的巨大价值,作为合作的筹码!
君临渊深深地看着她,仿佛在评估她话语的分量和决心。乱葬岗的月光下,少女单薄的身躯挺得笔直,眼神无畏无惧,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魄力。
片刻的沉默后。
“好。” 君临渊薄唇微启,吐出了决定性的一个字。
“本王信你一次。记住你的承诺。”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并非索要,而是一个邀约的姿态。
“合作,达成。”